李烟重扯下的外袍扔到一旁的衣架子上,宴会尚未结束他就离开了,只因着还记挂张不浊的事。
“他人呢?”
“回陛下,张不浊在侧殿等候,奴婢去唤。”双喜行了个礼轻轻退下。
屋里燃着熏香,香腻的气息让正心烦的李烟重闻起来更加烦躁,他倒了杯茶直接泼到了香炉里,阵阵的烟气旋绕。
“陛下。”
张不浊几乎是立刻就过来了,李烟重看着大殿中央俯身的人,尽管是弯着腰、胳膊平举,但很长时间里他的动作也没有变过分毫。
“行了,坐吧。”
李烟重胳膊撑着额头,刚才喝了几杯酒,此时身处万千暖意,酒劲儿也缓缓漫了上来。他并没有看张不浊,“你可敢应诺之前所言俱为实?”
“臣敢。”
红色的蜡油滴落附着在蜡烛上凝固成不规则的块状,烛火晃晃悠悠,飘渺的烟雾将眼前人拉至回忆。
他想起他刚刚登基时因迁都一事与朝臣争吵,而张不浊当时那句“我能。”直接将朝臣的火集中到他那儿了。他心里一直记得那个年轻的将领如何狂妄开口,又利落俯身,那是极度的从容与无畏。
所以,他有些舍不得……舍不得他就这样不明地被诬陷,不白地去赴死,这样一个武将、这样一个朝臣,身为帝王的他如何能不顾?
“好,朕信你。”
李烟重冲着房梁上唤了一声,“廿二。”
张不浊见一个黑衣人跃了下来,落地无声,他的下半张脸遮着,露出的眉眼看着凌厉,眼角有一块细小疤痕。
“有什么发现吗?”
赴宴之前他曾和苏相荀简单说过几句关于张不浊谋反一事的疑点,苏相荀他也不愿相信,在李烟重的提问下他猛然想到吉祥。李烟重曾查到曹富贵的死确实是吉祥干的,他也不想追究什么,只是吉祥的表现一直都不如人意,至少苏相荀就和他提过几次。
墨洗走上前将东西放到桌案,零零碎碎的一堆。“廿二不知什么东西,只好将所有不知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吉祥尚在宴会看管,苏相荀在那里看着确定没有什么事。李烟重用手拨了拨桌上的东西,一个小令牌一样的东西被张不浊捡了去,他看了两眼就确定这是匈奴的东西。
“在西北城,吉祥做过什么没有?”
“没有,他一直很安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李烟重皱着眉,“不应该啊,听先生的意思吉祥挺有主见的,沿途的很多事情都是他操办的。”难道……吉祥是故意引着苏相荀看向某些地方、某些事件?
他像是突然想到另一件事,眉眼间渐渐舒展,“西北军中有成廖这个人吗?”这是他之前派去查证流言是亲信口中那个在匈奴帐中饮酒的将领,据说是西北军的一个重要将领。
“有,但是前些天刚因伤走了。”
事情到此好像又被堵住了,不过张不浊说完接了一句,“不过他的家人没有立即发丧,军中也有一些人不知道他已经去了。”
“西北军将领的忠诚性可能保证?”
张不浊沉声应答,“能,西北全军上下无一人为敌尽忠。”
他的话不免有些夸大,西北军那么多人呢,出一两个细作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所以他问得是将领,但张不浊这句如宣誓般的话还是不免让李烟重动容。
李烟重察觉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被握住了,他听见对面的人说,“陛下,张不浊识得忠义,必不负您的期许。”
指尖的温度灼人,触感中还带着些许糙意,李烟重余光见张不浊那双手很是粗糙,手背的颜色和他露出的脖颈并不同色,那缠着布条的指节肿大,指尖的茧子厚重。
“朕知晓了。”
他反握住张不浊的一只手,想要慢慢解开那些缠绕的布条,只是那只手也被抓住了。
“陛下,别脏了您的眼。”
手心里的触感温润,张不浊不由得用手指捻了捻,是和他的手完全不同的感觉,摸起来就像是摸着一块有着骨感的玉石,细腻的皮肉泛着暖意。
张不浊其实很怕冷,他手上的冻疮好多年了,每年反反复复,而西北干寒,他也时常需要在秋冬执枪作战,得不到保暖的手一直好不尽然。
“脏什么脏,朕怎么看不得?”
李烟重将布条一点点地缠解下来,贴着皮肉的地方布条已经黏了上去,淡黄的脓液看着骇人,他撕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打招呼,不过张不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疼吗?”
“不疼的,只是有些痒。”
看着那些伤口,他下意识地就低下头轻轻吹了吹。
微热的风在指节掠过,张不浊想到小时候他受伤了母亲也总会这样,吹吹就不疼了,不疼了……
异样的感觉划过,他屈了屈指节,“陛下?”
“嗯。”
李烟重自然抬头,正好撞进了一双墨黑眼底,发丝被勾起,他的视线顺着那人的指尖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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