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有多冤枉。而这样惹人生厌的做法并非是要太子下台,而是为了磨刀霍霍砍出下一刀。
陆昭揉了揉眉心:“这几日我已诏侍中孔昱先行归都,如此也能在清议之中为你发声正名,但余者我实在顾不得许多了。殿下现在去金城也好,避一避。”
元澈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些攻讦之辞,满脸嫌弃:“恶犬狺狺,惹人生厌。”
陆昭难得见元澈被人骂得这样惨,忍不住笑了笑,却被元澈怨念的眼神扫到。
“你还有心思笑我。”元澈食指按了按陆昭的额头,“下一个是吴司徒,再下一个就是你这个小貉子。”
陆昭其实也知自己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太子毕竟是太子,不管清议如何骂,也不可能行废立之事。而太子身为储君,代表皇室,承受大家的评论、批评甚至颇带戾气的讽骂,也都是在疏导民间和朝廷中的一些怨气,算是分内之事。这个道理,安在吴淼身上也是一样。但是随后,像杨宁与自己位列第二梯队的朝臣则要面对的是一群极具目的性的攻击。
陆昭道:“斯人以殿下作石,磨刀霍霍,待清词日渐锋利,最后要砍的不过是我等。”
“哈,既然知道自己情景堪忧,那你可有什么妙计良策?”元澈于榻上斜坐,将那些文移丢在一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反正我后日就要启程了,金城路远,可没有余力再来关照你了。”
陆昭亦不示弱,端正而坐:“清议诡偏,自有诡道。来日我若胜的太狠,还望殿下勿怪。”
元澈听罢只是微笑,不置可否,他也知道陆昭在这件事情上不会轻饶杨宁与李氏的。不过面对如今这位乳母,他也不愿再多作回护。诚然杨宁、李氏都说上巳节那日的事是为了他好,但若真是一心为他,这种事理应先于自己商议。既然绕过了自己,也同样说明即便在他们接手权力后,也同样不会将这份权力让渡自己。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人的初衷与陆昭也并没有任何区别。陆昭与他尚是夫妻,利益关系远比杨宁、李氏等更加紧密。
而且通过他们的这一次出手,元澈也看到了两人与陆昭的差别,那就是太一意孤行,甚至放弃了皇帝威信,让整个皇室的执政口碑急速下滑,而陆昭做事,永远的刀切豆腐两面光。
元澈坐在陆昭身边,环过她的肩膀,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一寸一寸地轻啄着。与那副前朝画作一样,那样清刚削劲的线条,在画师手中不过三笔勾勒,看似容易,实则在暗处早已不知不觉下了十足的狠力。与画师一样,要布局、要谋篇,推动着手下的如椽大笔,施压着舆论的千般颜色,连收尾与装裱都有极其讲究的时间与套路。每一处的轻重缓急、用墨设色都不一样,他们都是用这样极高的智慧来作画攒局的。
哪些是浮色,哪些是底色,哪些是面子,哪些是里子,调和哪些颜色来维持整个画面的平衡,调动哪些人来成为心甘情愿的弃子。花海中,绚烂缤纷的颜色被萃取,黑暗中,千年不变的人性被窥探,反复研磨,反复品咂,化入每一次的出手中。这是一个画家与一个政治家成事的始末。
清论
劳碌了近一月的陆昭终于回到家中, 相比往年,如今的靖国公可是热闹许多。彭耽书一家暂居府上,同时带过来的还有庞满儿。
说到庞满儿, 陆昭也是羞愧得很。行台接二连三的出事,再加上她筹谋王师回攻, 根本没有时间过问庞满儿的清谈功课。好在庞满儿自己脸皮够厚, 常去向卫渐请教,一来一往倒也厮混得熟络。
不过最让陆昭惊叹的变化则是由母亲顾氏一手作成。借着战乱和王师回攻,母亲已将府中大半绣衣属的奸细以各种理由打发出去。而兄长陆归在截获一批崔谅的军用物资后, 竟让自家军队打扮成荆州军,冲入府中大闹一气, 至使原本就不多的奸细吓得逃散出走。而母亲也没有把事做绝,到底留了一两个绣衣御史的人在身边, 不至于引起皇帝太大的反感,直接掀桌子。
陆昭与母亲已一年多没有相见, 在与父亲省安后,便去后院看望母亲。半途恰逢二兄陆冲, 陆冲遥指了指西南道:“母亲和彭家妹妹就在水榭处。”
陆昭来到水榭, 今日水榭并未摆歌舞宴席,而是摆了一圈纱帷屏障。屏障内影影绰绰,几人或坐或立, 形态安然,似乎专注于欣赏某事,但四周却全然静谧。忽然帘风微动, 一个婢女从水榭走了出来, 而后前往一偏僻处,捂着嘴, 轻轻地咳了几声,复又入内。
陆昭走近倾听,此时恰逢水榭内有人发言,她这才知道这里正在举行一场清谈辩论。听发言者的声音,应当是彭耽书无疑了。
陆昭轻步走入水榭,母亲顾氏正端坐于中,手持帛卷,身后书阁内乃是精心挑选出的经史子集。清谈中不乏有人提出生僻典故,为取公正,则需有精通经学之人将这些生僻典故查证出来,示与众人。而雾汐则跪坐在侧,时而凝神聆听,时而奋笔疾书,负责将两人辩论的观点与论据一一记下。陆昭一眼便望见了写在帛卷上的议题,乃出自《周易》一句,“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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