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阵子,他愣在门口,随即一股怒意汹涌而来,不甘心,他太不甘心了,他转身推开门,瞪着凌游说:“你以为你把我推走是自己有多伟大么?不愿意拖累我?切!你他妈的就是懦弱!”
凌游体力不支,又瘫坐在地上,抬着下巴坦然承认:“我是啊,我一直都是!我没有你们那么坚强,我脑子有病,我什么都考不上,我就是个废物,我是我们家最废物的一个,现在这个废物又得了精神病,是一个疯了的废物!这样说你懂了吗?你还要继续从事废品回收事业吗?”
一个站在门口,一个坐在地上,两个人面对面。天气渐冷,这个狭窄的空间里,有种深不见底的凄凉。他们互相凝视着,情绪一点一点降落,眼神开始松动,居然渐渐平静下来。
“凌游,谁都会出口伤人,但你说归说,过个嘴瘾就算了,别真的这么想,可以吗?”
“杨亚桐,说真的,你走吧,彻底离开我。这个身体是我自己的,这条命也是我自己的,我愿意怎么处理是我的事。”
心里有些东西被宣判了死刑,杨亚桐的肩膀僵直,最让他难过的,是凌游大而无神的眼和白中带灰的脸色,就这么毫无生机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他铁了心的要放弃。
凌游以前是个美得多么生动自然的人啊,杨亚桐第一次,对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站在他身边产生怀疑,他意识到自己的周遭,都因为这场疾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世间万物都变得迟滞而缓慢,或者说看似缓慢,实际却迅速地沉入绝望。
他在凌游面前的舞台上竭力呼喊,扮演一个温暖的,兴奋的,热烈的照顾者,而他却报以冰冷的漠然。
他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睡衣和一件外套,睡衣装在包里,外套拿在手上,沉默着走去换鞋。
凌游在他身后问:“这就算是收拾行李彻底离开了?”
他没回头:“这个房间里,从来都没有很多属于我的东西不是吗?”
杨亚桐下楼,快步走进便利店,抓了一把小支的洋酒攥在手里。他呼吸急促,连心脏都有些隐隐的酸痛,说不上有多难过,更多的是失望,麻木的失望。
两支威士忌一饮而尽,不知道是怒气还是酒精的作用,他晕乎乎的,竟感觉舒服,酸楚的舒服。
坐在高脚椅上,隔着窗户,他看见门口宠物笼子里有一只精心修剪过的比熊,应该还是个幼犬,身量很小,见杨亚桐在看自己,就咧开嘴冲他笑,他一下子就心软了,这个小狗和胖大海一样讨人喜欢,只是刚才,自己都没有再去抱抱胖大海。
他又拧开一瓶,举起来,对着小狗说:“干杯。再见了,你们保重。”
此时,楼上的胖大海她本人似乎被吓到,蹲在自己的尿垫上一动不动。凌游这才意识到,刚才她一直在卫生间,旁观这场闹剧。他抱起胖大海帮她擦脚。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杨亚桐从便利店走出来,情绪似乎已恢复如常,打了个电话给孙奚。
“孙老师,还得麻烦您有空来看看凌游,他刚才很坚决地把我赶走了,我有点不太放心。”
“把你赶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算了,不提了,反正,吵了一架,他让我走,我就走了。”
“唉,怪我,他这几天情绪不好,我以为把你喊去应该能让他好一点。”
“这不能怪你。孙老师,有件事我得承认我错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拼了命都做不到的事,医学果然是生命科学,只能教会我如何治疗身体。”
“不过你也别着急,你知道他的,情绪嘛,一阵子过去就没事了,虽然他的用药已经到了稳定期,但可能出现耐药性,或者最近受到什么刺激之类,都会有波动。”
“嗯,我知道。我确实想要搬出来住一阵子,先冷静一下,我不想闹得太僵,伤人伤己。”
本我自我超我12
第二天下午,杨亚桐在病区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凌文玖和他的导师穆之南站在一起。
如果是正式到附属医院指导工作,校长的身边应该会跟着书记院长护理部主任之类,可凌文玖只有一个人,和穆之南聊天时有些不属于上下级的轻松亲密,看上去私交甚笃的样子。
见杨亚桐过来,穆之南说:“校长,这是我学生。”
凌文玖点头。他也戴眼镜,和凌游那种斯文不太一样,他目光沉郁,给人的感觉是睿智安稳。父子俩个子都很高,只是他的气质把整个人的重心拉低了,不像凌游那么上扬,又或者说是飘忽不定。
如果我的脑子出了问题,绝对想要把它交给这样一位医生,杨亚桐想。
凌文玖仔细看他的胸牌:“杨亚桐,小杨医生。”
“是的校长,我今年研一。”
“嗯。年轻有为。”
“啊?”杨亚桐愣在原地,似乎被这四个字震惊到。
穆之南见他瞠目结舌,笑着打圆场:“看来我们小杨已经名声在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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