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上海被流言笼罩,大家都在传说前方战事不明朗,所以我爷爷把家里的产业都换了金条,带着家人远赴香港。当时很多人涌入,你知道的,香港本来面积就很小,顿时变成了一个非常拥挤的地方,咱们家还好一些,大多数逃过去的人都是辛苦的,爷爷做了些生意,也积累了一些财富,但这么多年,经历过几次金融危机,家里的资产缩水很多,那个时候,他看准了内地正在高速发展,又带着全家回来了。现在咱们还算是比较稳定的生活,都源自父辈们的选择。桐桐,有些事,要顺势而为,不要勉强,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业又或者是恋爱。”
“我知道,只是有点,不甘心。”
“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懂得坚持和偏执的区别。”
“妈,我不偏执,我就是觉得,明明我那么爱他,他也不可能不爱我,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在一起,非要拒绝,他拒绝的次数太多,多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为什么会这样?”
“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你站在他的角度想过么?”
“还不是说——”杨亚桐停住了,他不想跟别人提起凌游的病情,即便是自己的母亲,“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我都明白。”
“那你觉得他的顾虑合情合理么?”
“合情合理。”
“那你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对吧?”
“妈,我舍不得。”
“没让你舍掉这段感情,你可以按照他的节奏来,如果他向前,你就迎接他,如果他后退,你就给他一些空间。不管发生过什么事,即使你有一天回来脸上带着伤,对,我看见了但你没提我也就不说,即使这样,我一直都觉得你们都是很好的孩子。”
本我自我超我11
凌游度过了有些难过的一周,心里难过,日子就难过。
醒着的几乎每一刻都在惦念他,毕竟杨亚桐去的是高原,是雪山,凌游对于他的胆量有多大是再清楚不过了,总怕他低估大自然的宏大力量而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
两天没有消息,这种惦念就自然而然变成了焦虑,他不想睡觉,一睡着就会做接连不断的噩梦,梦境的内容和杨亚桐无关,却无一例外都是恐惧的,甚至会梦到他回到了精神一科上班,遇到有病人发病,他上前控制,刚抓住那人的手腕,手竟然直接断掉,满目血红。他苦苦挣扎,却全身无力,动不了也睁不开眼。好不容易醒来,便不敢再睡了。
凌游在这天下午出门遛狗。
阳光不错,有微风,胖大海也高兴,在小花园扑晃动的树影。凌游抬头,树叶间隙的光斑刺着他的眼,眼里忽然就雪白一片,他的身子晃了晃,还好扶住了墙。这时他才想起,夜里没睡好,上午在补觉,他错过了两顿饭。
就近去便利店买饮料,他转身看见货架的尽头,很多小支的洋酒,50l,似乎和自己手里的那瓶非常和谐。他知道不能喝酒,也有很长的时间没喝了,此刻却莫名地想要让自己的中枢神经兴奋一下。
甜甜的气泡水加上一点点酒精味在他嘴里舒展开来,空空如也的胃同时热了起来,他斜靠在高脚椅旁边的墙上往外看,看门口宠物等候区的胖大海是不是等急了,正巧,笼子里的胖大海也在看他,一人一狗隔窗对望。
胖大海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狗,吃的不多,不带她出门也会去卫生间上厕所,不理她的时候自娱自乐。她的每一天都因知足而欢喜,却会在凌游身体不舒服时有所感应,一下子变得警觉,似乎要紧盯住这个人类,以免他发生什么状况。
凌游发现,此刻她对着自己露出些忧虑的表情。
一只哑狗和一个聋人,天生一对,正适合相依为命,没必要拖累别人。
杨亚桐的假期结束之前,到公寓来了一趟,他从监控看到凌游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发微信问他也不回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孙奚也劝他来看看。
一起吃了顿午饭,凌游一直淡淡的,问话就回答,不问就闷着,他有意躲避杨亚桐的视线,也尽量坐在沙发上不动,直到胃一阵一阵痉挛,他冲去了卫生间。
杨亚桐眼看着他把刚才吃的全部吐了出来,帮他拍背,又准备扶他起来,却被一把推开。
“别碰我。”
“你刚才吃得很少,要不,休息会儿再吃一点?”
凌游靠着墙坐在地上,斜乜着他:“吃了吐吐了吃,很好玩儿么,你觉得很舒服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有些语无伦次,“那……那我给你热杯牛奶喝好么?你这样胃不舒服——”
“我不要!”凌游厉声打断,“你离我远点,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没有,你只是病了,别这么说好么。”
“‘只是病了’?呵,这话是我对病人说的,但是真的变成了病人才知道这话有多蠢。只是?呵!”他笑得轻蔑,随手拽了两张擦手纸,用近乎愤恨的力气擦脸,擦衣服上的污物。
杨亚桐递上去一块毛巾:“别用那个纸,太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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