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地开口,声音被风吹远,沙沙的林海摇曳着叶子相和。身后也传来了一声响动,他知道那是廿二,廿二行动从来没有声音,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故意加重声音而让他听到。
李烟重没有回头看,廿二也一直没有开口,按照廿二以往的习惯,此时的他是单膝跪着的,大概也会低着头沉默着。这些李烟重都知道,他知道廿二为了让他放心,会故意留一些把柄给他。
“陛下……”
开口说话了?李烟重袖子里的手指微动,他仍旧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又是一阵沉默,他听到廿二的声音了。
“请陛下宽心,您英明神武,有您我们一定会击退匈奴,成就千秋伟业。”
他挑了挑眉,“别对我拍马屁,廿二你从哪儿学的?”
墨洗他一贯沉默寡言,只是渐渐地,他看着陛下为国事愁劳操心而眉头紧皱时心那头总有些不舒服,只是他一介暗卫并不能做什么,不能像苏大人那样陪着陛下挑灯共话家国和桑麻,也不能像张将军一样去为陛下驱退胡虏解陛下忧心,甚至都不似双喜那样替陛下按揉纾解疲累……他只得静静地,做好一个影子。
“廿二不该妄自揣测陛下,请陛下责罚。”
拍马屁好像拍到了马腿上,墨洗垂在地上的手指轻轻动着,他低着头,眼睛里闪过隐隐的失落。
“嗯,是不该。”李烟重终于转过身,手臂抬起,扔了一个东西到正跪着的廿二怀里。“罚你出宫去西华街街口买两块糖。”
那是一个小白石头,很圆也很光滑,还带着温热,但是帝王送出手的东西,只是一块石头的可能不大。墨洗双手捧着,黑墨一般的眼眸里都是李烟重。“陛下,廿二有俸的。”
“别废话,快去,要梨子味的。”
李烟重这么说一方面确实是想起了未入宫时的少年时光和那清甜味道,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和廿二再亲近些。不能像灵帝,他要做好就算自己被匈奴绑了还是怎么样能自救或是身边有个衷心的人的准备。
他想到此处似是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脑中闪过的还是廿二那黑曜石般的一双眼,他不明白,这人明明比他要年长,怎么眼里还会有纯真?
那是他很早就没有了东西,猝不及防地再次见到,心头并不是猛烈迸发的狂喜,而是说不出也不想承认的微酸。
墨洗仍旧双手捧着那石头,风过,小圆球上的温度散了个干净,身旁的气温似乎也低了下来。看着李烟重转过身,他不再敢耽搁,行过礼就起身离开了此处。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底默默地念,西华街……梨子味的……
陛下说的东西一定很好吃。
夜,星子悬挂天幕,风动叶摇。
“这么紧急?钱统领,陛下是为何事?”
郑坔低声问一旁的钱里和几位大人,不过他话刚落就见皇帝走了过来,脸色有色黑沉。
李烟重的步伐有些急,他坐于高位,开口,“匈奴大军要来了。”
和他们料想的不同,单于庭的援军竟是没有去西北前线支援,而是趁着前方战事胶着直接南下来了京都,因着对西北军的支援,京都现在很是艰难。钱里接手禁卫军的时间很短,几乎成不了什么气候,国库钱粮本就紧缺,大多又运去了西北,而且马上就要春耕了,战事绝对不能打起来。
耳边是臣子们的讨论,方法无非是求援迎战和协商议和两种,其实求和最省事,只需出些财务和布帛就能阻止祸事发生,毕竟灵帝被俘而死才不久。李烟重手撑着额头一言不发,他其实是主战的。
没什么理由,不愿意求和罢了。
说他有某些文人具有的执拗的酸儒心性也好,说他是为了家国大义不愿俯首低贱地乞怜也好,他就是不愿意。只不过处在这皇帝的位子上时,他总是要顾全大局顺而从长计议的。
“陛下怎么看?”
李烟重沉默良久,只说了一个字——守。
自古守城要比攻城简单,更别说京都百年皇族驻地,城池防守系统机动纵深,匈奴短时间内想要攻下绝非易事,除了灵帝好死不死地出城亲征迎战被俘。只需拖着,等各地援兵到,再联手击退匈奴便可。
在这儿的人都不是蠢蛋,他一开口大家也就定了心,相比莽撞地出城迎战或是议和,守城一段时间要容易的多,宽厚曲折的城墙下有羊马墙、护城河和拒马桩,而城门后还有瓮城,匈奴在野地作战跑马一绝,但在狭窄的曲折甬道里就不一定了。
不过李烟重愁的是,京中无可以掌控全局的大将,尽管钱里是禁卫军统领,但他身上的大将风范还有得磨。
“朕已经派了人去给各地守军将领送信,钱统领,还要麻烦你和兵部商讨出一份详细的防守策略,有任何事都可随时来找朕。”
“郑侍郎,疏散周边百姓就靠你了,不可出乱子,必要时候可以动兵。”
除此之外,向京中豪贵要人,集结他们各自的家兵护卫和调集后勤粮草、挖壕沟、架筑远程弓弩都很急迫,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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