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面对周顾,她都会有一种隐约的不敢冒头的想法,若是当初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周顾对她放不下,她当初还会不会果断地接了夜归雪的虎符?
应当是不会的。
既不会,还来不来得及纠正?
夜归雪脸色微白,“周四公子做了什么?让你对自己的选择,改了主意,产生了悔意?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苏容摇头,坦诚道:“归雪,你很好,于我来说,处处合宜。论声望,你名动天下,论品性,你万里挑一。无论出身、地位、能力,家世,你都是我前往南楚的不二人选。更何况,还有十万兵马甘愿给我做聘礼。初见你时,我便清楚地知道,只要我不傻,我就该接你的虎符。你我相处这么长时间,你也能感受得到,接你的虎符时,我是下了决心的,与你相处,也用了十分真心。”
话语一旦开口,便顺畅好说了。
她对上夜归雪的眼睛,无奈地叹气,“但是,哪怕我心硬如铁,坚如玄冰铸造,也忍不住,想对一人心软。只要他站在我面前,看着他的模样,我便忍不住心软。如今心软,若当做小事儿,不当回事儿,不以为然,将来兴许便会成为大事儿。我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我会忍不住随着他发疯,伤人害已。”
她深深无奈,“那样的话,他将陷入众矢之的,而我则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所以,我不能容许将来有朝一日,周顾变成千夫所指,而我变成万人唾骂。”
夜归雪隐隐明白了,“周四公子、他……”
苏容点头,诚然道:“他放不下我,宁愿舍弃老护国公与东宫对他的悉心培养,放弃将来太子辅政之臣的青云之路,打算随我去南楚,且心意已决,十头牛都拉不回。”
夜归雪抿唇。
“他说不破坏我与你,只想陪着我,帮助我,但我又怎么忍心?”苏容捻了一下手指,指骨被她捻出了一片红色,她无奈道:“周顾那人,骨子里其实是十分骄矜自傲的,在明知你我有婚约的情况下,还去为不能为不可为就连自己都觉得不耻有违教养之事,我又岂能无动于衷?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从小到大遭遇刺杀无数,我自认为已无坚不摧,没有什么东西是我放不下的,但偏偏,他却有这个本事,让我心软。”
她用力地揉揉眉骨,额头也被她揉成了一片红色,她继续道:“归雪,我这人很混账,也很惟利是图,不计后果,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好人,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对于对手,大皇子等人,我可以黑吃黑,也可以面不改色杀人不见血,对于亲人,也从小将哥哥及几个姐姐欺负到大。若换做任何一个人,不是你站在我面前,我大约就是利用到底,利用你回南楚,利用你坐稳王储之位,利用你扫清一切障碍,再利用你高坐金銮,然后,用完就扔。反正,我黑心黑肺。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你这么好,我不忍拿任何龌龊对你辜负。所以,我想对你坦诚,也同时想与你商议,你看我们二人,是不是除了做夫妻,还有另一条走?”
夜归雪看着苏容,面前的姑娘,一双眸子真挚,一番话说的坦白,可见当真是肺腑之言,且已经过深思熟虑,才会到他面前,说了这么一番话。
这一番话,是他没料到的,让他觉得难受。
他从十三岁,到十八岁,用了五年的时间,每一日,都在准备做她的王夫。却是从没想到,她会不需要。
他过于自信了。
他低声道:“还我兵符,等于退我婚约吗?”
苏容点头,“是这个意思,毕竟你我只交换了信物,未曾立下婚书。”
“就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么理智的人,些许情意,在你眼中,不过云烟,即便周四公子为你做多少,你也冷静极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不会陪着他发疯,不会有你设想的那一日。而他如今想必还不成熟,久求无果,自会放弃。”夜归雪看着她,“或者,还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如今不过是年少,心性不定,如今喜欢你,放不下你,不过都是不甘心作祟,兴许有朝一日,求得圆满,便不会珍惜了。”
苏容不反驳这话,点头,“兴许都有可能,但是我们谁都不知道以后,你说的有可能,我说的也有的可能。”
夜归雪点头,抿了抿嘴角,静默片刻后,与苏容打着商量,“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答应退婚,兵符你拿着。我会禀明王上与我父亲,但不要告诉周四公子。你既给周四公子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能对一个人心软,是不是也可以多一份心软?”
话落,他轻声道:“作为条件,我回去劝说父亲,夜家依然支持你,唯你之命是从。”
不能(一更)
苏容轻叹。
夜归雪说的条件,很是诱人,既为她铺平了前路,又让她对自己留有余地。
但是可惜,她不能答应。
她已因为周顾,退婚后依旧对他心软,而使得如今再退婚,亦是伤人,又怎么能在将来天平左右摇摆,让他们二人站在天平的两端,供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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