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在王府的权威极重,她开口下的命令,无人敢不从的。因此,话音落下,那婢女和家仆便零零散散褪去,医者也收揽了自己的小药箱,快步离开寝殿。殿内,只余灯光、背影、血腥气、还有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王一川。史氏走近他,盯着那熟悉又厌恶的五官,深吸一口气。接着,在袖中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个狭小的锦囊。这是溪儿临走时递给她的。交代她好好保管,等晚些时候再打开。那时她以为是临别的赠品,辛酸之余,带着些许感动。可刚才医者说的话,还有老爷如今的状态,让她的那份感动,变成了淡淡的惊惧。也许。是她想多了……史氏打开那锦袋,任其中圆溜溜的米粒般的珠状物滚落在手心。褐色的珠丸,有十几颗,散落在掌心,轻飘飘的。史氏拿起那珠丸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一股药香铺面。这……真的是药丸!史氏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又摸向那锦囊,发现锦囊里头,还藏着一个薄薄的字条。字条上写着。“一月一粒,止血消毒,需长期服用。”史氏猛地捏紧掌心,瞳孔扩张。果然。果然是溪儿!下午协谈时,溪儿曾经给老爷递过半盏茶!一定是那个时候下的毒! 如此面熟史氏颤抖着手指,将那药丸送到昏迷不醒的王一川唇中。又帮他按了按喉部,将那药丸顺道胃中。过了约莫半刻钟,一直僵站在床榻边的史氏,看到躺在床上的王一川,上眼皮颤了颤,接着,睁开了昏睡的双眸。他茫然了一瞬,刚要张嘴询问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开口,那积压的淤血先涌了出来。史氏连连后退,捏紧手中的锦囊。难不成,她误会了?“大夫……大夫!”史氏叫来在外面等候到心焦的大夫。大夫同红袖一起,快步来到床前,陡然看到庆清醒过来的王一川后,先是愣了一瞬,接着快步冲到床前,掐住王一川的左手,仔细斟酌一番后,又查看了王一川的舌苔和瞳孔,最后惊愕地望向史氏——“夫人,刚才发生了什么?”“老爷的毒解了!”不对……大夫似又想起什么,快步回到床边,又捏住王一川的脉搏,验证了内心的想法。
“毒暂时被压制了,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并未完全驱除,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再次复发……”史氏听到这里,面色不变,但心头却巨颤,不由自主捏紧了那掩藏在袖中的右手。果然。威名赫赫的兰太后,怎会孤身赴险,又怎会不为自己搜寻些筹码?今日若老爷不放她走,等待王氏的……又将会是何种境遇!史氏的目光再度挪到床榻边。和那逐渐反应过来原委的王一川对上。王一川的眸中,有深思、有疑窦、有恐慌、还有愤怒!“这个混账!”他拍打着床榻,艰难地直起身体,看着那床单之上的污浊血渍,恨不打一出来。“老夫就知道!就知道她诡计多端,绝不能轻易将她放走!”史氏头一次觉得,自己当年的眼光烂得可怜。“老爷,今日若非你让她安全离开,只怕你永远睁不开眼了。”“能稳坐太后之位的,又岂是区区等闲之辈?”“如此之人,只可为友,不可为敌。”“更何况……”史氏捏紧手中的锦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平静。“今日救您醒来的解药,溪儿只留了一粒。”“刚才大夫也说了,这是极难解开的奇毒,您如今的毒并未解去,只是暂时压制,往后还需要定期服用,才能保命。”“等于您的小命,如今就捏在溪儿手中……”“别提她的名字!!!”恼怒羞愤之下,王一川一把扯掉那遮挡床榻的纱帐,狠狠甩在地上,似将那纱帐当成兰溪一般,恨地往其上狠狠啐了两口——“一个流着兰氏血脉的贱人!敢算计老夫!等再见了她,老夫一定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靠着王氏的底子,他在江南纵横多年,从未出过这么大的亏。谁想到一个从未放在眼里的死丫头,竟然敢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他下毒!如今这条老命捏在人家手中,什么复国,什么称王称霸,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没命了,用骨灰上金銮殿吗?!王一川越想越怒,指着史氏那晦暗不清的五官,怒道。“滚出去!”“带着你的人滚出去!”“还有你这庸医——”王一川抓过床榻上的缠枝纹瓷瓶,疯了一般砸在那大夫身上,冲殿外嘶吼——“来人!给我请全江南最好的神医!”“发告示!重金请病!”“老夫就不信了,什么毒还能难倒全江南的大夫!”那被瓶子砸中的大夫,听他这般讲话,禁不住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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