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尚书府,舍。舍中的气氛几乎要凝固起来,压抑无比,让人几乎都无法呼吸。曹一夔长跪于地,等待着自家老师的怒火降临。他知道自已在蓟镇那件事上做的很是不对,当初去了天津卫,过了好些时日才回来,也有为了拖一段时间,最好等张四维火气消了再回来。若不然回来正好一脑袋撞在张四维气头上,那日子可是不好过了。他那日进了京,在路上碰到了周仪拦路喊冤,然后去了一趟顺天府衙,之后就回了自已的住所。回来已有三日了,这三日,他愣是没敢来见张四维,一想到要面对张四维的滔天怒火,他便是一阵头皮发麻。他有点儿不敢来见张四维了。他本不是这种人,但张四维和他的关系终究太不一般,蓟镇那件事,他对张四维怀有太深的愧疚之情。这三日,他茶饭不思,睡得也不好,连那个刚刚接手的大案都没空儿理会了,脑子里始终只是一个问题在盘旋:来,还是不来?说到底,他之前做事,从来就是问心无愧,而现在,他有愧于心。在经历了一宿的噩梦之后,今日一早起来,他忽然心中豁然开朗。来!为什么不来?既然做了错事,那任凭老师处置就是!总归要俯仰无愧于心。于是他来了。张四维眯着眼睛瞧着曹一夔,曹一夔能来,他很是欣慰。毕竟他现在拿曹一夔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曹一夔若是不来,甚或是以后干脆和他不再来往了,他也不能把曹一夔怎样。但曹一夔终归还是来了,张四维知道,自已没看错人。“蓟镇那件事情,我不想说太多了。”良久之后,张四维终于开口,淡淡说道。他一开口,舍内几乎要凝滞的气氛便为之一清,也终于能让人喘过气来了。曹一夔愕然,没想到张四维轻轻巧巧的就把那件事给带过去了,并未追究自已,这让他大为诧异,毕竟他也很清楚,自已之前做的那差事,张四维肯定是大为不满的。照理来说,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了才是。张四维瞧着他,语重心长道:“你是我的得意门生,说实话,这些后辈里面,我最看得上,最器重的,便是你。子韶啊,你也切莫让我失望的才好。”曹一夔能感受得到张四维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座师情真意切,他也是心情激荡,被这股情绪感染。曹一夔忽然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高声道:“老师,蓟镇那件事,是学生做的不是,还请你责罚。”“责罚?不,那件事,我不会责罚与你。”张四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事已如此,责罚也没什么用,若是因着这件事,你能就此心中清明,那便是多来几次,也是值得的。”曹一夔沉默半响,道:“是,学生知道了。”对于张四维的做法,他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但也只是心中说说,嘴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把董鸣长拖下水!“来,起来吧,坐下来说话!”张四维摆摆手,示意曹一夔起身。曹一夔站起来,在他下首坐下。“我听说,前几日你回京的时候,有人拦路喊冤,你把那案子给接下来了?”张四维忽然问道。“是。”曹一夔把那日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而后问道:“老师您也知道这件事了?”“何止是我,现在整个北京城中,不知道那案子的人,只怕不多了。”张四维一笑,看了曹一夔一眼,慢悠悠道:“昨日我等阁臣觐见陛下之时,甚至陛下还问起这个案子来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知道的。”“啊?”曹一夔吃了一惊,道:“连陛下都知道了?”
张四维点点头,笑道:“接下来的事儿,你更是想不到。”“陛下说了这话之后,你猜首辅大人怎么说?”曹一夔摇头:“学生猜不出来。”“陛下话音刚落,嘿嘿……”张四维摸了摸鼻子,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道:“结果啊,张居正张大人忽然大怒,言道请陛下日常好好攻读圣贤书,学些治国平天下的大道理,莫要探听这等事情。言道这等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就行了,陛下若是过问,完全是不务正业。”“不务正业?”曹一夔愕然道:“首辅大人说的是有些道理,只是不务正业,这四个字,也太过言重了吧?”“谁说不是呢?”张四维嘿嘿笑道:“但当时,谁敢说这种话?别说是我们了,眼瞧着首辅大人声色俱厉,陛下都给吓得脸色发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若不是有冯保解围,只怕当场就要僵住。最后还是陛下给张居正道了歉,承认了错误,这事儿才算完。”冯保是张居正的盟友,张四维深恨张居正,自然不会在私下里对冯保有多么恭敬。曹一夔沉默良久,方才道:“这般做,有点儿过了。”“何止!简直就是欺辱陛下!”张四维狠狠的一拍桌子。说起来,张居正,冯保,李太后,确实都对皇帝太严厉了一些,当然到不了张四维所说的欺辱的程度,不过要求的太过严格了,严格到了万历皇帝见到他们都害怕的程度。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后来张居正死后,他的后人下场那般凄惨,冯保下场也那般凄惨,便是在这些时候埋下了隐患。张四维缓缓道:“这案子,本来是董鸣长办的是吧?”“是。”曹一夔点头道。“现在案子有反复,那你就把这个案子给翻过来,把董鸣长拖下水!而后,弹劾于他!”张四维沉思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曹一夔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这又是为何?想了想,他心中便是恍然,问道:“董鸣长,是张居正的人?”他当官没几年,对京里的官员和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并不甚了了,再加上之前又没和董鸣长打过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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