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两个人吗?”
嵩山脚底的一处客栈,名称嵩顶客栈,往来的旅客都在此停脚,掌柜的虽然吝啬不肯修缮百年流传下来的祖宅,破旧的门店仍然生意兴隆,即便是午夜时分,门口看守的跑堂依旧喝着小酒、嗑瓜子,在昏黄的烛火盘看着市井话本。
话本中说,午夜后阳气衰微,正是妖魔横行的时候,有些道行低微的妖怪会披着死人皮,装出些俊男美女的模样来勾引生人,以此榨取阳气,做修仙用。
跑堂的看着这一段画皮鬼的论述,恰有穿堂风从门外扑过来,他吓得抖了抖,手中的瓜子也掉下去几颗,他心有余悸地合上了那本小册子,抬头靠在柜台上发呆。
“哪有什么鬼啊……”跑堂的举起手边的瓷碗,将所剩不多的浊酒喝了下去,寒冷透骨的晚风吹过,他侧目看着烛火摇曳,再回头时,柜台前便忽然闪现出一位面容惊艳、头戴环佩的姣好女子。
女人对他笑了笑,一只手毫无扭曲地直直抬起,朝他张开的手掌上堆叠着三个铜钱柱,每一堆约莫是十个的样子。
“啊,三十文钱……夫人要住店吗?”跑堂的低头看着那只平放在他眼底的手掌,犹豫道。
那女人闻言幅度极大地点头,头上插着的步摇、流苏都晃动起来,哗哗有声。她的手掌猛地向一侧转动,手中的铜钱便劈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好的,三楼还有一间客房。”跑堂的男人想着自己守夜不就为多召些房客赚钱,这便为她取出了登记簿,也不看那人,自己低头仔细地捡起钱币。
跑堂的听见那人拿起了笔,他听见哗哗的响动,这便略放下心来,伸手在地上捡拾钱币。桌上的烛火始终摇曳着,晃动的火光打在地上,男人转头看了眼,发现女人色彩斑斓的裙子下面并没有脚。一阵小风拂过裙摆,那裙子略被风吹起一些,跑堂好奇地凑过去看,仍旧没看见腿,或是裤子。
“啊,这不是个客栈吗?听说过,听说过的,凡人出远门都是在这种地方歇脚的,我们也进去好了。”
“好啊,师兄。”
一阵中气十足的叫喊中,跑堂的顺着诡异女人空挡的腿脚部位,看见两双镶嵌翡翠的男靴,那两人的吵嚷让他安心不少,他急忙从柜台下站起身,在一张苍白惊恐的脸后,见到了那两张灿若神仙的面孔。
喻梁笑着走上前,这许久的功夫,他被分身抓着的手都有了些痒意了,一种炙热湿润的煎熬逐渐攀上他的心头,他迫切需要寻个由头,摆脱这莫名亲密的动作。
他烦躁地走近了柜台,瞥了一眼身旁的鬼,问道,“有没有,能不能给我们找个屋子住?”
“啊,行,三十文一夜,公子想住多久?”
“三十文是什么?”喻梁闻言,问道,他重又打量着身旁的鬼,转头看向柜台后的男人。
“就是铜钱啊,住店得给钱,你看这位夫人不就付钱了吗?”
“是吗?我看看!”喻梁见着男人伸出手,极快地将手从分身手中挣脱了出来,他极快地施法将钱币上的鬼气驱散,手中晃动一二后,便重又将钱扔了回去。
喻梁侧目盯着身旁的鬼,他眨了眨眼,笑道,“我们没钱,让给我们呗。”
女人点了点头,她极快地跑了出去,在房门旁晃动的灯笼边停顿片刻,这便消失在了朦胧阴影中。
“好了,这么晚就别再等了,赶紧关门吧!”喻梁朝身后挥挥手,他从跑堂手中接过门牌和钥匙,这便带着另一个男人,欢喜地上楼去了。柜台的小二接过铜钱,低头瞧见带着些锈迹的铜钱此刻却粒粒崭新、泛光,他捧着铜钱凑近煤油灯下晃了晃,觉大为神奇。
二楼空房中,喻梁就近在桌边坐下,他举起一壶茶,看着浑浊茶水从壶中倾倒而出,点点水珠打在他的虎口,他嫌弃地别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壶。
“你叫什么?”他将小杯茶盏端起放于唇边,忍耐犹豫了片刻,终是不忍下咽地放弃了。
“师兄喜欢叫我什么都行。”分身走近,在他身边坐下。
喻梁于是越发沉默了,他斜眼打量着黑发的男人,见他脸上洋溢着闲适的浅笑,周身的衣物也简洁、端正,那人取了腰间的长剑放在桌上,见他看过来,眼中便显出一种期许、仰慕的神情。
喻梁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见人虽没有萧童绝妙的白瞳白发,五官、身段却是一比一地复刻了,他垂眸盯着那人交叠的衣领,看着分身随呼吸一起一伏的胸膛,渐渐觉得口干舌燥,不得不举起杯盏,将那浊劣的茶水喝下解渴。
“我又不是你的主人,怎么能给你取名?”喻梁手指在桌上轻点,他与那人对视,渐渐地,他重又想起了自己躺在祭天台冰冷的地砖上时,萧童送给他的那个吻,他深深地震惊于那短暂的亲近,这是他们相识后的二十多年里,那人唯一一次主动靠近他,接受了他明里暗里表达的爱意。
喻梁为此感到沮丧,他唯一能从萧童那里得到的柔情,竟要断肠、伤心至此吗?他惆怅地别开脸,转头打量这间从女鬼手里抢来的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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