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会。”
应传安习惯了他这没头没尾的交谈作风,听到字眼能自行补全,深思良久,渐渐回忆起来。
此事可以追溯到初春时节。冬湖乍暖,春风初回,酒萦花系。长安大兴游园踏青,懵懂幼儿旷野上飞纸鸢,满长安艺高才足的词人墨客趁时持笔。因隆冬边境狄夷作乱而压抑许久的朝廷也随之活络,帖柬频传,若赶上哪日桃花开得旺,京内外一日合能组百场宴游乐事,珍筵狂游,场列繁次,宾客如云,应传安自然在受邀之列。
她初来乍到,又年纪尚轻资历浅薄,不宜过多推脱,也去了几场,就当认认这边的地势了,全程浑水摸鱼,唤她对句她头疼劝她饮酒她风寒,贵在参与,重在来了,总算少有人上来酬她,难得清静,不过确实不够厚道,不值一提。
除了清风诗会。
她大概猜到究竟是指什么,但顾忌到万一有差她多自曝出些事,便明知故问:“京兆尹郑远所攒的蓝田清风野宴?怎么了?”
“没怎么。那场我也在。”他在踹地上的树叶,把一地的叶子集成堆,不亦乐乎,似乎真的没怎么。
应传安脑子停了会儿,“……殿下那时不该在颍川吗?”
“你以为我会一直待在颍川?”
…也是,这人年少尚在宫闱中都要没事出来晃晃,放飞出去那还得了,怎么也得河东河西上北下南转转。
“有些事还须亲厉。比如酒还是沪州的好,纸还是宣城的佳。再比如应拾遗竟然也血性得很。”陈禁戚不经意地摸过自己的腕骨,意有所指。
好,真是那件事。
应传安侥幸不成,只好坦然道:“辱我庭户门的睥睨之态从何而来,又是怎敢在门,他是天生该做那些事的人,这是还未发生的既定事实。
应传安来不及多品味这直觉后的含义,匆匆错开视线闷头向远处走,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所有人都不相信真的将有乱世到来。她不想看到他,只想避得远远的,离他带来的波涛汹涌的预感远远的。她厌倦了猜测和惴惴不安,这些只存在于笔下嘴上的细若游丝的呓语,比真正的灾难还要折磨人。
“前面有一家书肆。”陈禁戚道。
“嗯。”她心不在焉。
“门前排队的人都挤都街上了。知县不去关心关心?”
“……”
二人走到店前才听清那乌泱泱的人群都在叫嚷什么。他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再理一理,能发现最中心有一个男人一直在与店家对峙。
“你家这本书一直都是卖二十文的,怎么偏偏到我们这里就涨价了?”
掌柜的表情非常难看,“公子,您这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东西要看世道定价?现在朝中盛行这辩法文风,学子间供不应求啊。”
“前些日子盛行《三行议律》,你们涨价,现在变成这本,你们还是涨价!一群投机取巧的逐利之辈……”
“公子你这说的,我们商贾之流不逐利那做什么生意。再说,我们就差亏本了,公子是不知道,最近漕运停了,几个商行都缺货,自然样样东西都要涨价来填补亏损的。”掌柜的笑了。
“等等。”
众人都往发声的人看去,应传安站出来,继续道:“敢问掌柜的,漕运为什么停了?”
“这……这姑娘是什么人?”掌柜的被问愣住了,看向那个和他拌嘴的男子,“也是你们书院的?”
“不是。”应传安回答他,心中的烦躁快止不住,脸上还笑盈盈的,“还请掌柜告诉我。”
掌柜的语噎,后知后觉地闭嘴,“姑娘听错了,什么东西,我从来没说过……”
“……”
他说完,对一行店员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上来,向围观的众人躬身道歉:“各位散了吧,我家今天打样了。”
那群书院学子茫然地看着,还要说什么,但店家全然不理会,一行人息声,往店内走,掌柜的面色急促,步履匆忙,结果被拦在门槛边。
见还是那个姑娘,他神色不善:“小娘子还要做什么,不要打扰本店休息。”
应传安道:“郧阳的漕运什么时候停的。县令知道吗?”
“你…”掌柜的看她就是不让开,朝周围人示意,然而,手势没打完,眼前就多了什么东西。
“我劝掌柜如实告知。不然来问的可是衙门的搜校队了。”应传安晃了晃手上拎着的令牌,并非知县令印,只能看出是县级手令,只要在郧阳做生意,就不可能不认识。
“……”掌柜意识到这不是善茬,凝重起来,盯了她许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漕运…这,去港口看看都能知道,就是前几天的事。鬼知道为什么停了,我还想知道呢。”
应传安笑而不语,慢慢走进店铺,径直走到柜台后,拉开台子的抽屉。
“苏氏商行。”她念出算盘上刻的小字,“明天就查你家了,连着苏氏门下所有商铺都查查吧。”
“掌柜刘孝喜。”应传安继续,“再顺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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