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我不明白他自杀的原因,我不知道他是否快乐。”津安语重深长地说:“快不快乐,很多时是自己决定。”那么,辛达维选择了不快乐吗?侍应送来我的红酒烩牛柳和他的香草银鳕鱼,香气四溢。我顺便换了个话题。“你是否住在香港?”他摇头。“我住在英国,去过没有?”“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到过英国玩,去过苏格兰、伦敦和南部某个城市。”“喜欢吗?”“郊外的村落很美丽。我想,十年后住在那种有前后花圃的小屋会很不错。”“我就是住在那种小屋。”他说。“是吗?”我忽然脸红了,急急低下头来。我警告自己:我依然是辛达维的未亡人。津安告诉我:“我与辛达维在美国演奏时结识,我从前是拉小提琴的,但没有选择它为职业。基本上我是无业游民。香港人鄙视无固定职业的人吧!”我连忙摇头。“其实所有人都渴望过一些理想的生活。”他印了印唇角,问我:“你是干什么的?”“在外汇公司的人事行政部工作,很轻松。”“公余的时候多数做什么?”我紧张起来。“回家照顾辛樱,又或是与朋友说电话。”“那么我约会你吧,我在香港的朋友不多。嗯,没告诉你,我在香港替朋友灌录唱片。”我眼睁睁地望着他。他刚才说会再约会我。这次约会在非常紧张兴奋的气氛下结束。与他一起的感觉,比首次与男孩子约会更叫人手足无措。我站在家门外,按着心房沉醉地叹了口气。门打开,我看到阿芝正在收拾行李。她回头对我说:“阿樱与阿明去看占士邦电影。”“你要走了吗?”“我的感觉不再凝聚于此。”“往哪里去?”“回印度见师傅。”我走近她,帮她把衣服折好。“很高兴认识你,阿芝。”我说。“我也一样,祝你生活如意。”她一脸婉约。“阿芝,你是否告诉芭比她会离婚?”她笑:“是的,不过是在十二年后,这一点我没有告诉她。她会再嫁,对方是洋人,地位显赫。”噢?即是说,无论怎么样,她也跟辛达明无缘。“辛达明呢?他会怎样?”“他不相信这些东西。”“我呢?”我说。她抬头仔细地端详我,然后说:“你将来的婚姻生活会≈ap;ap;x5f88;≈ap;ap;x5feb;乐,会生一个男孩。”我捉住她的手。“怎么看的?教我!”阿芝把行李箱合上,坐在它之上。“你的眼睛明亮而不外露,没有杂纹没有眼圈眼肚,加上奸门位置饱满红润,鼻子挺直秀丽,这样的长相必有良好的婚姻。但你要相信我,阿维一定不是你的真命天子,那一定是别的人。”我咬了咬指头。“你一直不鼓励我喜欢辛达维。”“没有人会鼓励你去爱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我双手托着脸庞。“我不介意去喜欢一堆空气,倘若那堆空气曾经爱过我。我一直渴望别人爱我,所以当我知道有人为我自杀之后,我偷偷地快乐了一阵子,我想,终于有一个人爱我了,而且还把我爱得那么深。”阿芝踢了踢左脚。“这叫跟自己谈恋爱。”我把额前头发扫向后面,不愿承认。“你爱过他吗?”我问。她摇头。“我爱的是整个生命。我只是为了替他生孩子才跟他一起。”“但是你又不把辛樱带在身边,你不挂念她吗?”“她只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你可以把她看成生命的延续,但于我来说,生命广大如宇宙,一个孩子的存在不算什么。”我不知道究竟自己明不明白,只清楚阿芝对辛樱完全没有母女的感情。“我是凡人。”我对她说。“所以你需要正常、有形有相的恋情。”我移后,伸了个懒腰。“我喜欢了一个人,”我说:“他像极了辛达维。跟他一起,就像是辛达维复活了,有血有肉地留在我身边。我想,喜欢他是因为这原因吧!”“你肯定你不是把他看成独立个体?”我双手掩嘴。我也不知道。“不要在意自己喜欢另一个人。阿维虽然为你而死,但你没有必要回报他。”阿芝按住我的手。望向她清澈的眼睛,我问:“若果辛达维没有死,我应该如何与他相处?”仰起头来,她回答:“大家各自各生活便好了,他是可以一天不说半句话的人,亦非常吝啬笑容。他不会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这全是反面的说话?”我忍不住说。“是事实,”阿芝深深地望着我。“所以我不能相信他居然会为你而死。”我把头埋在两条大腿间。没有人相信辛达维是为我而死,除了辛樱。我悲痛地告诉她:“这可能已是我毕生最大的成就。”阿芝罕有地哈哈哈大笑。“傻女。”“我一生人什么也没有,只有这段感情!”我按住两只耳朵,猛地摇头。“你有青春、有学历、有好朋友、有工作、有住所,生活无忧。你有什么欠缺的?”阿芝俯下身来皱着眉。“欠缺一个爱我的人。”我是知道的,我一直知道。她轻扫我的短发,无尽的温柔。“自己爱自己才是至高境界。”“我不会。”我咬住指头。“你会,迟早你一定知道。”我抱住阿芝。“我很蠢,是不是?”她抚摩我的脖子。“年轻的女孩多数想不通。”自己爱自己难道便很有保障?难道便不会痛苦?我不知道。有一天或许我可以完全不需要爱情,每天自己爱自己过日子;但大概,不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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