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狠狠拍着胸脯道:“拿着我的脑袋去见赵王,赵括是我杀的!他该死!”
“我也有份。”又一个赵兵走了出来,“我也杀了赵括!”
赵王征召赵国各地男丁前往长平。住在邯郸的长平赵兵不多,因为他们大多都要镇守邯郸。而现在回到邯郸城的长平赵兵,在这短短的时间,在朱襄刚进入牢狱的时候,都赶来了。
“就是我杀的赵括怎么了?!有粮食有马肉,他非要我们去吃土!吃人肉!难道他不该死!”
“迫害救了十五万赵人的朱襄公,厚待葬送四十万赵人的赵括,王昏庸无道!”
“我的脑袋你拿走,把朱襄公放出来!”
“奸邪小人!你迫害朱襄公,你祖祖辈辈都会蒙羞!子子孙孙都会受人唾弃!”
“啊呸!”问话的老人突然朝着虞信的脸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倚靠着拐杖,坐到了雪地上。
他破口大骂:“来啊,用你的剑杀了尔翁!尔翁的血会引来豺狼,吞吃奸邪小人的脏腑和魂魄!”
“朱襄公冤枉啊!”
“把朱襄公放出来!”
“放出来!”
围观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他们攥紧了拳头,把要赴死的长平赵兵护在身后,对着虞信愤怒地呐喊。
声音传到了牢狱中,朱襄茫然回头。
赵胜也停下了脚步,他隐约听到了有人喊“赵括该死”,喊“朱襄公冤枉”。
“呵,我等的君上是不是想要成为继周厉王之后的赵厉王?”廉颇抱着手臂讥笑道,“赵王要派人镇压愤怒的国人吗?可他能派出的兵卒,都是国人。他是要让护卫去杀他们自己的亲朋好友吗?”
赵胜身形摇摇欲坠,他悲哀道:“我就知道,一定会这样。”
朱襄深呼吸,转身。
“朱襄,他们活该,你管他们做什么!”蔺相如怒斥道。
朱襄道:“活该的是昏庸的赵王,不是这些为我申冤的民众。我不劝他们离开,真的等赵王命令他们的亲朋好友来杀他们吗?”
说完,他往牢狱外走去。
跟随的护卫没有一个人拦他。
“阿父,朱襄就是这样的人,别生气了。”蔺贽帮气得直跺脚的蔺相如拍背顺气。
他知道自己阿父肯定在想,如果门口真的出现了流血冲突,赵王肯定会立刻释放朱襄。
但朱襄又怎么会容忍他救回来的人为了他去死呢?若朱襄是这样的人,门外的人就不会聚集起来,为了朱襄赴死。
赵胜没有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国这是要亡了吗!”赵胜哭骂道,“赵丹!你是要让赵国灭亡吗!”
廉颇拍了拍李牧的肩膀:“走,我们也出去,别让朱襄被人伤了。”
李牧握紧手中的剑,眉眼间充溢着痛苦。
他家世代在雁门郡为将,镇守长城抵御蛮夷,对赵国的感情毋庸置疑。
可遇到这样的赵王,他们这些“剑”真的守住赵国吗?
“走吧,走一步是一步。”廉颇脚步坚定地往外走去。
李牧低着头跟上。
朱襄走出了牢狱大门,对着一看见他就安静下来的民众道:“你们若为我死了,就是我害死你们,是我杀的你们!我只想救人,不想杀人,请回吧!不要玷污了我的追求!”
“朱襄公!”伯夫挤过来跪下,“赵括是我杀的,不能让朱襄公为我蒙冤!”
朱襄手被捆在身前,无法将伯夫扶起来,只能与伯夫对着正坐在雪地中:“不,赵括是战死。马服子如果不是死在与秦军的对垒冲锋中,而是死在虐待兵卒的哗变中,死在为了救回赵国降卒的我的手中,那多侮辱马服君的名望啊。”
“是。”一个老妇人在仆人的搀扶下,终于挤了过来,“若我儿赵括是死在战场上,他就是死在秦人手中;若他不是死在秦人手中,他就是死在他自己手中。除了秦人和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该为他的死负责。老妪是赵括亲母,替不肖子向朱襄公赔罪。”
朱襄摇头:“你已经尽了劝说之责。即便是亲生父母,也不该无限度地为儿孙承担过错。”
朱襄站起来,道:“我进去了,你们都回去吧。赵王会还我清白,我会安然无恙,请你们相信我。伯夫,你也不可为我寻死。”
确实是伯夫砍下了赵括的脑袋,但现在长平赵兵都争相承认是自己杀了赵括,赵王应该也不会去抓伯夫顶罪了。
如果赵王想抓人顶罪,早就找了一个死囚冒充杀掉赵括的赵兵;如果赵王想平息此事,他会强势下令,赵括为秦兵所杀,死在战场,死得其所,至少在生命最后关头没有玷污其父马服君的荣耀。
别人能借着马服君的声望逼迫赵王惩处杀掉赵括的人,赵王也能利用马服君的声望让这些人闭嘴。
可是赵王没有这么做。
朱襄对着人群不断弯腰道谢,然后重新走回了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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