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皇帝如此固执,将原本的殿前卫驱散,换成了高宇初的人。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出了水面。
此时,张文烈才慢悠悠地走出大殿,仅留王峤等人在内,关闭了殿门,随后向外面这些宿卫下令道:“众人归岗,继续值守!”
魏帝冷冷地看向王峤:“中书监既然来了,便为朕拟诏吧。”
王峤却不看他,转身望向后殿的方向。这时,陆昭手执投槊走出,她将槊立于书案边,然后翻看着堆积在案头的文移,最后取出皇诏所用的锦帛卷轴,开始提笔书写起来。
模仿皇帝的字迹对她来说并不难,魏帝的字方正阳刚,而所谓阳刚,不过是算计半生无人相爱的寂寞之人,阴冷狡诈的独夫,最终书写成平平无奇的字体。陆昭冷漠地书写着,过程中对于魏帝失控的呼救声视若无睹。
尚书事。
第二份诏书则是追封薛芷为昭仪,并以此礼下葬,嫣婉公主封东垣县主,薛琬废为庶人。
书写完两份诏书,陆昭加了皇帝玉玺。王峤也加了中书印,并在上面签了名字。
王峤随后对刘炳道:“烦请刘正监和光奕随我一起从北门出宫,为太子奉诏。”
刘炳并不十分清楚自己也要跟随的原因,但还是听话地和王峤他们走了。
殿里只剩下了陆昭和皇帝。
魏帝目光阴沉,满面死气:“太子妃早早便在殿中了吧,既然筹谋成功,为何不救下你的父亲?况且,你今日虽然救下了太保,来日朕还是有办法的。”
陆昭望了望门外的方向,冷冷道:“未央宫的南门已经攻破了,叛军很快就会杀进来。若皇帝被叛军杀死,身为防守将领,我父亲即便活下来,也要被军法处死。”
魏帝忽然怔住了:“你敢弑君……”然而当他看到陆昭身旁立着的那杆投槊时,便了然了。入宫的护军府并非骑兵,没有投槊。投槊只会出现在使用突骑战法的骑兵中,比如舞阳侯统御的中军营。
魏帝突然就笑了,他身体早已虚脱,缓缓地坐回御床上,眼睛没有再看陆昭,只是静静地盯着前方,陆振尸体的地方。
“是,朕杀了你的父亲。”魏帝的声音喑哑,“历史上哪个皇帝对降国遗族没有提防?仁慈的圈禁起来,狠辣的悉数诛灭,不能给一丝一毫的机会。你们有东山再起的能力,那些建立权力高塔的法则与手段,在你们的父辈、祖辈实践过也成功过。你们在龙兴之地,在天下的每个人眼里,都是可以扛起一面政治旗帜之人。舞阳侯造反、王济造反,朕都不怕。但你们要想复兴一个曾经的政权,朕这个位置只怕一天都坐不稳。这不仅仅是你家巨大的政治资本,其他拥有政治资本的人家也会追随你们。”
“想来不用朕告诉太子妃,太子妃也能够明白,政治权利一旦扩张,何其可怖。”魏帝深深地陷在御座里,两手摊垂着,沉重的头颅缩在两肩里,如同一只苍老的秃鹫,“以名器予田舍儿,天下不过多一贪官而已。以名器予世家,天下不过多一群党而已。以名器予皇族,天下将要如何呢?朕有的时候,宁可对你们陆家狠一点。那一次,你携几百人反攻京畿,联络陈霆夺回宫城,其实你也有一次做贺祎的机会,有一次做崔谅的机会,甚至有一次做慕容垂复国的机会。可是那天,你什么都没有做,仍是带着太子来到朕的面前。那一刻,朕便知道,你,还有你的家族,对于皇权建立的理解,不输朕的祖先,对于一个皇权崩塌的理解,更是胜过了朕的祖先。那天,朕害怕了。”
“水流低处,人心向高,权力永远追随欲望,欲望永远追随现状。朕当初不得以,给了你陆家太多的机会,让你的兄长任车骑将军,让你的父兄出任各个要职,一步踏错,步步踏错。朕也只好下此狠手了。”
“可是陛下不觉得失了火候吗?”陆昭静静地望向他,“陛下一刀砍向了军功一派,又把世家朝臣晾在一边,最大的宗室强王也被陛下清理了。试问,陛下有足够的军事班底、执政班底来接手这部分权力吗?吴太保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陈留王氏是在数百年官僚中壮大的,凉王的执政思路其实是与陛下最契合的。而陛下呢?你对所有人亮出了杀戮的刀锋,设计谋局看似赢了先手,如今还是要迎来政治博弈法则的制裁。倒凉、倒陆、倒王,倒的何尝是我们的做法,不过是换了一群人去分食我们曾经分食多年的权柄而已。那些蜂拥而至的群鸦,麋集而食的野兽,就真的能够扛起这个国家吗?宜渐除之,宜渐除之。这四个字永远在历朝历代的史书上不停地重复着。只不过这句话,在政治上,从来都不会像写出来那般简单。”
魏帝苦笑了一声:“这一点,朕或许真的不如你。”
权谋的炉火纯青有其必要条件,那就是权力的边界何在。仿佛一名顶尖的棋手,对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交纵都有超于旁人的理解,对于每一颗子都有绝对的掌控。无论怎样转换腾挪,无论怎样扑杀援征,都能准确的落在要害处,并连缀起天罗地网。
然而,权力的边界并非先天就在那里。它需要与黑暗的人心长期厮磨,在历史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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