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卑劣,也同样烙印一般印在了她看似光鲜的皮肉之中。每当她思考时,做出决策时,黑暗的印记都会伏在她耳边,告诫她:“不要忘了我们。”
元澈回头看了看出神已久的陆昭,似是察觉出了对方眼中那片痛苦的梦魇,他轻轻挽起了她的手,道:“你曾说过当变革来临权力坍塌的时候,天下人会仰望穹顶索要一个盛世的解法。的确,我给不了这个解法,然而你也给不了这个解法。昭昭,我们,让我们来给他们一个解法。”
“我知道,禁军是你的一块心病。不如这样,这次行台归都,你我都不必带如此多的军队对峙。我们可以先试着迈出这第一步。禁军我不会尽取,仍只保留控扼大司马门与武库的部分,余者仍由你来执掌。如此,你我也算为这些生民减一分负担,给这些百姓多一条生路吧。”
此时,宫阙钟鸣,陆昭静默而立,仰头看着身边的俦侣,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逐渐映满晨光,而她明白,他的眼中如此,那么她的眼中也必如此。既然已经无数次印证了彼此的信任……陆昭闭目迎风微笑,当再度睁开双目时,目光中尽是潋滟华彩。
“好。”
大殿内,魏帝的目光阴冷。方才他听绣衣御史属的人来报,陆昭曾于凌晨入宫,并未与太子同归。正当他担心太子已被软禁于甘泉宫时,又听说,元洸曾于东门遥拜陆昭。桩桩件件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猜想,那就是在太子乳母李氏和卫尉杨宁的莽撞操作下,陆昭早已放弃了太子,垂怜了一个更弱小、更合格的新的继承人。
魏帝摩挲着怀中的佩剑,开始思考是否要在陆昭尚无剑履上殿的资格时,直接将其手刃。尽管这会引发方镇再一次攻入长安,可是他若要失去用尽心血培养的储君,那么疯狂的复仇所需要的那些代价似乎变得非常微不足道。
正当众人也对这则消息抱着难以明说的态度时,一名小黄门禀报道:“陛下,殿中尚书已随太子一同入宫了。陛下是否要宣诏?”
魏帝矜持地点了点头:“速去。”
轻巧的足音由远及近,寂静的朝堂由这一声声步履拾级和铁甲摩擦的躁动打破,自宫苑门始,一群泛着银光的凛凛甲片拥簇着两名身着黑色朝服的人前行。见元澈与陆昭同道而归,众人心中的疑窦自然尽散,不过殿内僵持的气氛依旧没有缓解。
待元澈与陆昭二人行过大礼,魏帝便开口道;“宫中宿卫生乱,想必你两人也都知道了。闹事者乃是殿中尚书手下的人,那么依殿中尚书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陆昭道:“回陛下,臣以为卫尉九卿之尊,既弹劾宿卫,自然也要郑重对待。依国法清查,若有罪,自当惩,若无罪,也好还这些人一个清白,以免日后损害仕途。”
魏帝暗暗叹了一口气,也知道陆昭既然咬住了杨宁和李氏,自然不会轻易松口。不过他料到了这一点,心中也有备案道:“只是此次宫中乱事,杀人者似乎并非殿中尚书府一方,听闻卫尉麾下也有人失手伤及无辜,不如一同论罪?”
一同论罪本身就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魏帝的本意还是要息事宁人,希望在行台归都前,不要再因此吵闹下去。
可是陆昭闻言却道:“陛下圣明烛照,臣自然没有异议。只是九卿位高权重,也在议、请之列,想来还需待行台归都,本年清议举行完毕后再做定夺。”
魏帝此时早已腾纹上脸,原本他提出这个做法就是要迅速稳定朝中局势,可是照这样,若是不一同论罪,那么各个方镇不出半月就要闹到长安来。可是若要因一同论罪拖到行台归都,结果又有什么不同,各家还是会派军队部曲入都自辩。更何况历来清议都是门阀世族自己的场子,杨宁一旦落入其中,便休想找到什么便宜。
魏帝极尽所能压住怒气,冷笑道:“难为殿中尚书,还盘算着清议呢。”
陆昭躬身对答道:“陛下授臣以柄,臣行之以权,同为国家,仅此而已。”
清议
清议之俗本源于两汉察举制, 乃是选拔人才,臧否官员的渠道,用以辅助举孝廉和举茂才。到了东汉党锢之祸, 桓帝设黄门北寺狱处置擅自杀宦官集团的李膺,引发世族大量不满。继而, 这些世族发起了一项以品评讨论作为攻击手段的舆论之战。三万余太学生的支持, 门生、故吏、乡党的支持,作为经学道术的传承者,世族甚至还获取了作为对手皇帝本人的尊重。
如今, 那些任殿前宿卫的世家子们同样被以结党作乱的名头安置在了黄门北寺狱,那么接下来举行清议也就水到渠成。
到了魏晋时期, 由于九品选官法的出台,清议作为高门把持的臧否舆论则更加重要。参与者由以非任官的太学生主体变为由司徒主导的政治会谈, 甚至连任官者居丧服丧是否失礼等事都会摆在清议中逐一讨论,且受到攻击的人大多仕途黯淡。譬如东晋元帝驾崩后, 国丧期间,尚书梅陶私奏女妓, 结果被钟雅弹劾, 请奏司徒,论以清议。而晋明帝时期,淮南小中正王式因为继母服丧时服制穿错, 都被卞壸拿住罪名,随后“付乡邑清议,废弃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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