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雪过,朱纮半卷,仿佛在北地的寒冷中奋力泅渡,最终被扼于雪顶苍身的冰川之下。
鲜卑侍女走上前仍用鲜卑语咕哝了一阵,陆昭听不懂也不做声,面上亦是极尽忍耐的平和。谢颐曾也见过这等阵仗,妹妹出嫁前他在淄川王府里便见过这样的服制,自然知道这已超过女侍中规格许多。思前想后理出了头绪,那声称呼到头来却只做猜想,不敢宣之于口,最终只叫了一声陆侍中。
陆昭只先引他入内,也不待他开口,便问道:“上回西郊祭祀,怎么没看见你?”
提起话头,谢颐心里那股气也就外露出来,所幸左右侍女都只说鲜卑语,遂大胆道:“侍中
是未瞧见北海公欺人。我奉淄川王手书,执大尚书任帖,祭祀驾前理应有我,却沦落与胡虏同席,武夫共列,实在是奇耻大辱。”
陆昭只好言好语地劝着:“北海公年高耆宿,便是淄川王在北海公前,也不过是半大的小孩子罢了。譬如大尚书临面训教于我,自当恭听,便是奚落几句,打两回手板,也算不得委屈。不过祭祀随驾一事,倒怨不得北海公,太子殿下有诏,你我谁也没料着。”
谢颐见陆昭已挑明了太子从中干预,便也对陆昭如今的身份笃定了几分,只冷笑道:“某也未料到陆侍中高升。”
听闻此语,陆昭原本半垂的凤目倏而挑了开:“谢君此言恕我难受,安抚六镇的事原是过了行台的明路,也是由行台再报给太子的,中间即便有斡旋,哪里有陆家参与的余地。那些镇民既不就食于秦州,又不就食于抚夷督护部,却要靠这两地的米粮来养,我也要问问行台是什么道理。如今我兄长北上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容易来了一个世家子登门,却因一封封诰诏书诘问我,倒像是我的不是。你们一面面算是都想到了,就是没替我设身处地想一想。”
谢颐本想一倾怒意,没料到却被陆昭一通委屈抢白。只是仔细思量,陆昭所言的确不无道理,行台正是怕人口牛羊进了陆家的口袋,才特地避开了秦州与抚夷督护部。莫说是这一节,先前自己的父亲在得知陆昭图谋北境的时候,也是打算借此一举铲除北海公等人的势力,而恶迹则是陆家来担。
此次北镇南迁,行台自然要给出方略,但尚书印仍在太子手中,批或不批自然是行台方面与太子进行博弈。既然政令上按照了偏向于王、谢等世家的意愿来走,那么名望上自然也要有所让渡。
而陆家这一边,太子也必要做出响应的对策,让其以两代外戚的身份分享西郊祭祀所带来的名望同时,陆昭亦留居在北海公府当做人质,制衡陆家。
现在想想,陆昭一个人居住在北海公府,身边被八个只会说鲜卑语的侍婢围绕,也实在说不上是称心如意。
谢颐此时也知难在陆昭这里讨到什么说法,遂道:“既然北海公已用太子诏令,那么烦请侍中将淄川王手书归还与我吧。”
陆昭抬头却是一怔:“怎么?北海公没有把那封手书交与谢君?”
听陆昭如此问,谢颐也慌了,却见陆昭先屏退了旁人,而后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说话。陆昭道:“淄川王手书是和你的名帖一起递上去的,现在北海公用太子诏命行祭祀之礼,罢用淄川王手书,却不归还给谢君,个中缘由,最终后果,谢君不得不深思,不得不提防啊。”
谢颐此时只觉浑身冰凉,冷汗频出,他怎能不知道后果。京畿陷落,崔谅囚禁皇帝与宗室,淄川王能见到皇帝本人那才怪了,这一封代书,往小了说是权宜之计,往大了说,那就是矫诏。当时他让这封手书和自己的名刺一同递上去,是深知自家不得六镇以及北海公的青眼,不得不用淄川王的名头来加重自己的威势。如今这份淄川王手书被北海公死死地抓着,来日发难,淄川王本人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封手书到底是通过自己的名刺上递的,必然会牵连到谢家。
“还请陆侍中教我。”谢颐几乎要哭出来。
陆昭冷的搓了搓手,又叹了口气道:“如今之计,还是要依靠行台。这封手书既然被北海公扣下了,想必也再难要回来。但这东西最终要作何论,还是要看回攻京畿的功劳大小。行台先前的旨意究竟怎样,我是不清楚,想来你父亲在金城运作,必少不了你的。现下南迁的事虽然已经分得差不多了,但还剩下六镇的壮力男丁未迁。你一面与北海公理论,一面让行台再拟一份细则出来,若能掌握这些人编队成军,来日反攻京畿,谢君也不会沦为骥尾。”
谢颐饶是听着,心里仍有些打鼓,行台政令不过是说得好听,落在实地上,北海公却未按照指令办,连带着把自己需要掌管的人马直接拨到了陆归手下。“政令其实已有,北海公却让侍中兄长承了我的事,如今我虽有心接手,但也怕两家生出龃龉来。如今再请行台令,还望侍中也能从中斡旋。”
陆昭却笑道:“我说呢,怎么行台既让兄长领了人,却又不让兄长回秦州或是去抚夷督护部。原来是北海公拿了你的职,让我兄长去干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再让你我两家见疏。”这话已经说得谢颐脸上青白一阵,却听陆昭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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