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此时也明白元澈打着什么主意。先前她趁苍松县县令投降,在攻打武威一事上绊住了元澈,让元澈不得不点头来支持她与元丕联合南下的事。如今元澈虽然无法立刻回身下陇,参与夺回京畿,却少不得要在西郊祭祀上做文章。既然陆家已经决意要与六镇联合,粮草都调来了,怎么可能说不玩就不玩。而元丕提前向六镇宣读此旨,事情再也没有了回旋余地,若是陆家悍然拒绝,则无异于让六镇跌了面子,与太子和六镇翻脸。
现如今,陆家从仅仅代表了皇后戚族,在加了太子妃这个头衔之后,无疑也加重了太子参与的比例。来日陆家回宫京畿若是首功,其中自然也少不得他元澈一份。原本是世家与宗室方镇两厢合谋,现在居然平添了几分皇室运作的色彩,可以说元澈没有下半分力,却要夺走三分之一的功劳。
陆昭先笑着推谢了:“今上尚在长安,册封之事于礼不妥。况且我家人也在叛逆之手,崔谅本有意嫁女,若此诏昭告天下,逆贼必以为太子与陆家皆不可联合,届时若下狠手,我今日为此岂非大不孝。”
“侍中这便多虑了。”符明安赶忙劝解着,“太子殿下书信至北海公,特地交代了不要声张。北海公宣诏也仅限于六镇诸将与副将十二人,也告诫这些人为国计,不要再公论此事。卑职这次来,也特地赶了谢家郎君和闲杂人等不在的时候,托车骑将军亲自安排,才进院里来见侍中。”
说罢也不待陆昭再推辞,便将东西交给了陆昭的身边人,而后道:“北海公府的车明日一早便来接侍中,章服的服制只怕还要再改,侍中先去试试衣服大小合不合适,北海公那里也等人复命呢。”
元春初五,祭祀便于牛川西郊盛大展开。其礼制颇为繁琐,未等日出,由六镇文官组成的百官便先静候于郊祀地十里之外,由北海公元丕宣读太子元澈的诏令与皇后谕令。依礼制,陆昭乘四望车,北海公乘象辂,由车骑将军陆归御驾前,六镇镇将与祝悦执酒侯于祭坛之南。
三牲俱上,北镇镇将拔刀杀之于祭坛,鲜血自上而下绵延四周。壮士振臂高呼,勇者拔剑歌咏,弱者如牛羊,不过哀嚎一声寂寂倒地,自古人性的祭坛,莫不以鲜血为底色。
待众人各归其位,北海公元丕奉太子诏正欲向前祭拜,却听远处有呼叫之声,旋即皱眉低声问左右道:“是谁在叫喊?”
左右侍卫压低声音道:“是大尚书之子谢颐。说既已请淄川王替陛下书,何故不用?还问北海公是否要行篡逆之举。”
元丕闻言只冷笑一声:“打发了他去百官队列里,也不必告诉他太子诏的事情。他若再闹,便打发了他去休息的毡房里等着。”
谢颐在外圈等了许久,见元丕随从回来,忙赶上前去,追问道:“你们北海公怎么说?”
侍卫也不多言,指了指百官跪侯的石门处:“北海公让你去那里。”
谢颐忽然怒道:“竖子尔敢!我乃行台遣使,安抚北镇,更奉淄川王书过问西郊适宜,理应与车骑将军等同,护卫驾前,怎能与武夫老卒共列于泥草之中!”
话刚说完,便见那是为一脚踢在他腰骨上,谢颐跪于地,满身脏污,仍是破口大骂。那侍卫却啐了他一口,愤恨道:“武夫老卒守卫北境,尔等才得安寝,不思回报,反倒辱骂,凭你也配为人?今日我等看在北海公的面子上,不打你这猪狗东西,若识相,赶紧给老子滚。”
另一人更是皮笑肉不笑道:“谢郎君衣服脏了,实在不宜出席祭祀,先回毡房吧。”说完便抬了抬下巴示意随从把谢颐架走。
谢颐整个身体忽地离开地面,此时远处的礼乐声已然响起,谢颐的呼喊声也渐渐被淹没:“带我去见陆侍中。”
脱困
当六镇上尚沉浸于西郊祭祀的嘉礼与东朝圣辉的照拂时, 一场悄无声息的南迁政令也在北海公府紧锣密鼓地布画着。最终以北海公领抚冥、柔玄、怀荒东三镇,祝悦领武川,陆归领沃野、怀朔西二镇南下避冬, 就食北地郡与冯翊郡,抚夷督护部尽以支援为主。
北海公元丕在拟定章程时可谓事无巨细, 镇将暂由各镇镇主带领, 但镇民却被分批分次地剥离开。大部分妇孺与牛羊等先行跟随大军南下。随后则是壮丁、老人携马匹迁徙。
政令甫下,谢颐已急开了锅,陆昭仍在北海公府, 而陆归已然北上前往接手二镇事宜,带的却是王谌。驿馆不见人, 谢颐又不好去扣北海公府的门,遂在驿馆干等了几日, 终忍不住,再携了拜帖投到北海公府门下, 这次却只说要见陆侍中。
北海公府到底放了人进来,陆昭如今暂居此处, 配有四个侍女另并四个阿嬷, 只是谢颐方开口请人带路,才发现这些人皆只说鲜卑语。最后含混了半个时辰,这些婢女才了然一笑, 似是弄明了来意,领他往后院走。
陆昭所居院落宽阔精致,此时正坐在廊下一个藤子椅上, 一身朱色桑蚕深衣, 外披了苍色的飞鼠裘衣,头上插戴着小十支钗环, 细颈鸾凤引吭高歌,髻上缀着指甲盖大小的十二颗珍珠攒的华盛。廊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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