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玉年少时正逢战乱,救过的人多之又多,彼时云锦书又相当惨不忍睹,也不怪他一直没认出来当年那个人就是云锦书。
当真是缘分。
荀广钧打量了沈扶玉片刻,他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全咽了下去。最终,他又重新看向了云锦书,云锦书也无声地看着他。
“王爷……”荀广钧声音变得虚弱,他努力睁开了眼睛,却还是抵挡不住疲倦感的袭来,“杀了我吧。”
云锦书手抖了抖。
“这个灵器的力量,残留在身体里的感觉糟糕透了……”荀广钧原本是恨云锦书的,恨他背信弃义,恨他窝囊,恨他欺骗自己,可随着生命的流逝,这些负面的情绪也好像渐渐地散去了。
他想起旧时和云锦书在边疆打仗的日子了,彼时云锦书在火堆旁读着书,他在一旁练习射术,那时他们理想一致,为了救国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再也回不去了。荀广钧想。他和云锦书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走了不同的道路,这两条道路让他们渐行渐远,中间横着的裂缝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了。
那个灵器残留的力量烧得他骨子和血液都在疼,荀广钧又想起来自己的父母了,父亲战死沙场,他的亲眷被发配边疆。已过几十年,想来也早已化作白骨了。
他也不是很想谋反,不然不会如此草率发动逼宫,战场上最忌讳这个。
他只是想找回和云锦书策马同游的少年时光,准确来说,他只是……想回家了,无论云锦书如何说,这儿也不是齐朝。
他死也想死在齐朝人的手中。
荀广钧费劲地睁开眼睛,乞求地看着云锦书,气若游丝:“王爷……请您……杀了臣吧……”
云锦书眼睛都红了起来,他缓慢地移动了脚步,走到荀广钧的身边,慢慢地蹲了下去。
他知道荀广钧的想法,因而他不得不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的挚友。云锦书攥了攥拳,手中猛地出现了一柄长杆,杆头直指荀广钧的心窝。
荀广钧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轻声道:“彼时同王爷一并打马过边疆,少年意气,好不风发。而今我已将死,君仍一如初见模样……”
“真好……”他睁开了眼睛,嘴角带了些许笑意,眼中却带着催促。
云锦书攥紧了手中的长杆,哑声道:“这是齐朝的旗杆,他们逼宫,折断了齐朝宫前的旗帜,我收了起来,炼成了本命法器。”
荀广钧静静地看着云锦书,他已没有气力再开口,这会儿他才意识到,其实齐朝灭亡,最难过的是云锦书。
这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长长的旗杆穿过他的胸膛,刺透心脏,宣告了他的死亡。
血逐渐流了满地,屋顶上一时没有人说话。凤凰等人已经把所有暴动的活尸围困住了,他们赶了回来,无声地看着云锦书。
良久,云锦书才把旗杆从荀广钧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夜风吹来,云锦书好像受了惊,不由自主地抖了抖。他回过头,才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你们……”云锦书一怔。
沈扶玉温柔地笑了笑:“我们都相信你。”
温沨予点了点头:“是呀,七师兄,辛苦你啦。”
祝君安声音偏小,但是温温柔柔的:“下次记得先给我们打个招呼。”
池程余得意洋洋地开口:“怎么样,我们装得是不是特别像?”
沈千水小声抱怨:“才不是呢,六师兄差点就穿帮了。”
危楼悄悄凑到沈扶玉耳边,挤眉弄眼道:“本尊可没相信他,本尊只是相信你。”
沈扶玉被耳旁突如其来的热气弄得耳尖发痒,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耳尖的红色渐渐往脸上蔓延:“别胡言乱语。”
“啧。”危楼不情不愿地轻哼了一声。又说本尊胡言乱语!
云锦书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眨了几下眼睛,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他看向沈扶玉,又看了眼下方还被困住的活尸,道:“师兄,我兴许有办法可解。”
沈扶玉原本还想让草乌来看,眼下云锦书主动请缨,那便让云锦书试试也无妨。
云锦书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旗帜,阵修也是有本命法器的,大多数是毛笔,毕竟是要画阵法。沈扶玉还是第一次见阵修用旗帜做本命法器。
“是我的本命法阵。”云锦书笑了笑,却紧张地握紧了旗杆,沈扶玉为他让出了一条路,他深吸了一口气,拆下原本齐朝的旗面,从储物袋里重新拿出了一面旗,仔细地挂了上去。
做完这些事情后,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握着旗帜步入空中。
旗杆处荀广钧的鲜血已经消失了,云锦书手中旗帜转动,旗面迎风招展,“清霄”二字清晰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之中。
沈扶玉看着空中的那面旗帜,心脏跳快了些许,难得有几分热血沸腾。
随着旗帜的鼓动,以云锦书为中心,一个硕大的金黄色法阵开始形成运转,光芒好似灿烂阳光般照向每一个漆黑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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