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脆响,鱼跳了一下。
他静静看着縠纹蔓延,蓦地开口:“你说……她会不会也跟你一样,能有一段新生。”
她点头:“很可能。”
很可能。
他低下眼,小声道:“那别遇到这么多混蛋了。”
“一定会的,”她抬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她会过得很幸福。”
他鼻尖微微一酸,抬手把她搂进怀里,抱得有点紧,像是努力想汲取一点她的温度:“我当年也是个混蛋,我好想跟她道个歉……”
“你的道歉她都听到了,”她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她早就原谅你了。”
他抬起脸,一句话问得几乎有些稚气:“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她含笑,“我也当过母亲,我的女儿肯定比你混蛋得多。母亲不会责怪她的孩子。”
她的女儿。
真是匪夷所思。
可这一刻面前笑容温柔的女人,竟然和记忆里有几分重合。
他不知道这种想象会不会冒犯她,却实在有些贪恋这份温暖,片刻后,他重新抱住她:“有女儿是什么感觉?”
“嗯?”
“会不会经常被气到?”
“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她语调很缓,“会。但因为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犯再多的错,归根究底也还是自己教导不力的责任……这么一想,就没那么气了。”
他闻言叹息:“你肯定是个很好的家长。”
“你肯定也是个很好的儿子,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她放轻声线,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目光温和地落在他眉间,“会唱《大招》吗?”
“大、什么?”他没太懂,“一首歌吗?”
她低眉一笑,指尖轻动,古老的旋律如白溪跳石般清脆落下。
“青春受谢……白日昭只。”
魂乎,徕归——
风声过耳,枯叶窸窣。
林织羽在黑暗中睁开眼,窗外山月斜照,雪野千里。
而眼波比夜色还冷清。
老道在更深的昏寐中端坐,开口,嗓音如枯水:“前辈,出了何事?”
林织羽轻轻摇头。
片刻后,他道:“似有招魂声。”
老道不言,松弛的眼皮慢慢合上,而林织羽也没有再说话。
松月孤悬,一夜到明。
“我好像见到妈妈了。”薛预泽道。
宁昭同闭着眼睛,点头:“那可真好。”
“你有看见什么特别的景象吗?”
“没什么太特别的。”
“我觉得视野很乱,那团火越烧越旺,最后把我整个视野都浸染了。我在里面模模糊糊看见了妈妈的影子,而你的颂唱声也有点失真……”他想了想,突然问,“我们昨天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我们昨天没有回房间。”
“嗯?”
他没理解。
“你知道你现在体温多少吗?”她叹气,示意他好歹理一下自己不断报警的健康监测手环,“昨晚咱俩都喝高了,你非在自己院子里点篝火,拉着我对着月亮又唱又跳,跟狼人似的。跳完咱俩抱着在雪地里睡到四点钟,我被冻醒了以后就把你扛回来了。”
“……”
薛预泽看着自己满身酒气的居家服,发现袖子还被火燎了一下,不由得沉默,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完全想不起来。
“幸亏没烧起来,否则让消防摸过来我俩会很社死,”她看了一下温度计,眼睛里烧得全是润泽的水光,“我四十度,你396,差不多。”
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喉咙跟嵌了刀片儿似的,连忙下床找水喝。她摸了摸滚烫的脸,实在有点不舒服,埋头进了浴室:“洗个澡。”
“空调开高一点!”他很努力地扬声嘱咐,但嗓音哑得不能听,“我也来!”
半小时后从头到脚洗干净出来,两人都被水汽熏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各自抱着一大杯温水,靠着坐在沙发上。
家庭医生问清情况,剪了几片药放在桌子上:“实在不舒服就吃药吧。多喝一点水,冷的时候适当多盖一点被子,不要特地捂汗……”
薛预泽应下,仗着是熟人也不太在乎形象,半个人都趴她身上了,说话有气无力:“不送你了。”
“好好休息吧,”医生笑了一下,对她示意,“烦二位彼此照顾照顾,我就先走了。”
“辛苦您跑一趟。”
“分内之事。”
门一关,薛预泽把杯子放到一边,整个人都往她怀里钻:“好难受,要抱。”
“不许撒娇,”她揉了揉他的脸,温度太高,熏得肌肉都是柔软的,“回去再睡会儿?”
“不想睡。”
“不想也得睡,”她站起来,手钻进他膝窝里,直接一个用力把他横抱起来,“不睡打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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