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最终以一玉币三天的价格成交。阿金收了钱,又往两人杯中添了热茶:“不知仙师该如何称呼?”
男子道:“阿栾。”然后在对面的人瞪圆眼珠子之前,及时补充,“栾树的栾。”
“是是是,栾,栾树嘛,这个姓好。”阿金赔笑,又用极快的语速啧了一句,“肯定不能是那个鸾,毕竟……”
毕竟那一位,已经在许多年前,魂飞魄散在了千里之外的枯爪城。
男子与他对视:“那个鸾,是哪个鸾?”
阿金压低声音:“修真界人人都知道的鸾……凤怀月啊,怎的栾兄连这都要问?”
男子绵绵长长地叹了口气,苦恼道:“记不住,我曾病过一场,而后就忘了许多事。”
诸多前尘过往都被大风吹去,只余一些看不大清的影影绰绰,心里也像是被糊上一层纱。唯一能记清的,可能就只剩自己的名字,凤怀月,凤怀月,不算难听。
而他也是这回偷溜出门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不算难听的名字在修真界中,居然还颇有那么一些不可言说的调调。至于具体原因,问了好几个人都支支吾吾说不清,也罢,留着以后慢慢打问,倒不必着急。毕竟自己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得金尊玉贵好生调养,万万心急不得。
阿金又问:“仙师这回来鲁班城,除了瞧热闹,可还要买什么东西?”
“没仔细打算过。”凤怀月答,“只是散心,不过顺便也能看看。”
阿金笑道:“有许多客人都这么说,没打算买,不过等出城时,却个个都装满了乾坤袋。”
谁让鲁班城里稀罕物多呢?集市上不仅仅有各种精巧机关,还有许多珍奇花草、鸟兽鱼虫,以及从天南海北运过来的各种好东西,主打一个琳琅满目,物美价廉!果不其然,凤怀月饮罢茶后,在街上走了没两圈,手里就已经攥了只晶莹剔透的玉雕神兽。
雕工不好,但老板吆喝得好,嗓门又大,吵得阿金都受不了,皱鼻子皱眼睛地嘀咕:“不就是一只吃梦的貘兽?也能吹得如此天花乱坠。在修真界,这算最不入流的小玩意,仙师买它作甚。”
“我总是做梦,醒来之后却又记不清。”凤怀月把玩着手中玉雕,看起来颇为喜爱,“它若能将梦悉数吞入腹中替我存着,这玉币花得就不亏。好了,我们今日就到此为止。”
阿金愣道:“这就回去了?时间还早得很。”他堪称鲁班城诚信好向导,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干好自己的活。但凤怀月却连连摆手说明日再议,坚决不肯再走路了。一则他确实累,二则也是等不及要入眠做梦。
回到客栈房中,易容诀如点点流萤散开,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凤怀月与镜中人对视片刻,忽发感慨曰:“昆山玉,苍兰雪,芙蓉露,垆边月,啧。”
客栈小二端着时令鲜果,恭恭敬敬守在门口,准备等客人诗吟完了再送进屋,结果半天迎来后一句:“再加上我这张脸,真可谓世间五大盛景。”
小二:“……”
并不是捏个易容诀就能随随便便胡说八道啊!
屋中“盛景”把那只玉貘放在枕边,又挥手降下一道结界,将所有光亮与嘈杂都阻隔在外,给自己堆出一个安静舒适的棉花窝。他重伤未愈,又虚寒多梦,所以每天都得在床上躺足五六个时辰。
慢慢的,夕阳西沉,整座鲁班城也静了。
可能因为惦记着玉貘,这一晚凤怀月睡得越发不安稳,梦做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天将明时一脚踩空惊醒,整个人也还是飘飘忽忽,几缕头发贴在汗湿侧脸,坐在床上半天才缓过神。
玉貘正在枕边淡淡发光。它在吃饱肚子后,倘若为噩梦,便会变得通体漆黑,而此时却剔透如水晶。凤怀月抚着自己砰砰乱跳一颗心,暗道真是活见鬼,按照这睡醒后兵荒马乱的架势,竟然还是个美梦?
至于具体能有多美,凤怀月试探着将手放在玉貘背上。四周世界微微一晃,梦境徐徐铺展流淌,仔细一看,还真是颇美。
一则景美。星海连川,飞瀑挂银,花田似海一望无际。
二则人美。凤怀月远远看着梦中的自己,风华正茂如月如竹,身体健康得很,行动不见丝毫病态,此时正全神贯注,坐在溪水边钓着鱼,而且看起来水平颇高,因为身边玉桶已被装得满满当当,里头尽是些珍稀鱼苗。
凤怀月不免回想起自己前阵子在杨家庄,也曾想捞几条红鱼装饰一下院子里的破塘,结果五六天硬没钓上来一条。原以为是天生技不在此,可同眼前情形一比较,难不成在伤病一场后,就连钓鱼手法也一并病没了?
他顿时大感不公,正准备酸两句命运无常,梦境中的溪边人却因为钓上来的鱼太多,也开始不高兴了,将手中钓竿一扔,站起来对着空荡荡的河对面骂:“你有完没完!”
骂的自然不是旷野空气。片刻后,只见岸边一棵繁茂花树微微一晃,而后便从中步出一人。他身形极为高大,黑衣玄冠,眉眼狭长,过于挺拔的鼻锋本就显得生人勿近,一开口语调更是冰冷倨傲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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