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宫,偌大的长安,她竟不知去找谁。
裴肆看她憋屈气闷的可爱样子,越发的喜欢,他默默地拿起件中衣,熟稔地叠方才被她弄乱了的衣裳,莞尔道:“陛下知道小臣遭了冤屈,心疼小臣身有残疾,下午亲切地命小臣坐在龙床上同他说话,他呀,说小臣是有功之人。如今小臣腿疾发作,崴了脚,不当心摔坐到殿下的绣床上,您怎么这般铁石心肠,命令小臣离开呢。”
春愿气恨的牙痒痒,强撑住,冷笑:“你以为你这点鬼蜮伎俩能瞒得过陛下?书中说亲贤臣,远小人,本宫是不会让你这种小人留在陛下身边祸害他的!”
“哈!”裴肆拊掌,眉梢上挑,“殿下最近书读的挺多嘛,居然还会引经据典了。”他翘起二郎腿,左手按在那摞衣服上,右手虚放在腿上,笑道:“下午在乾清宫,陛下给小臣看了李福的卷宗。”
春愿呼吸一窒,当初在汉阳别宫,慎钰曾恳求夏如利,想要翻阅李福卷宗,被夏如利拒绝,说卷宗被陛下收走。而此后,首辅几次三番求陛下,想调阅李福那份卷宗,亦被宗吉以烧毁为理由拒绝。
宗吉竟,竟这般信任宠信裴肆?
裴肆欣赏着女人惊慌又美丽的样子,摇头叹道:“原来殿下那时当了李福和唐大人的牵线人,一块设计了鸣芳苑那出戏码呀。陛下最在意颜面,你们怎么偏偏丧他的面子呢?陛下自小由大娘娘抚养长大,你们又怎么能伤害他母亲呢?小臣百般维护陛下,你们却千万算计小臣。”
裴肆手指点着腿面,眨了眨眼,坏笑:“得亏您是陛下一娘同胞的姐姐,否则……”
“否则什么?”春愿斜眼瞪向裴肆,她现在后脊背直发寒。
裴肆摇头笑,手指隔空,对着女人从上划到下:“否则当然是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喽。”
春愿拳头攥住,毫不畏惧地看他,笑着问:“你这话什么意思,想对付本宫喽?”
“不不不。”裴肆摇摇手指。
他收起笑,深深地望着女人,这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大娘娘殁了,小臣自然得再依附一个靠山,殿下,您做小臣的靠山如何?”他生平第一次诚恳地示爱,声音都有些抖了,“您在京中无依无靠,小臣日后不敢说权倾朝野,但定能说一不二,由小臣护您,怎样?”
春愿只觉得,这条毒蛇在羞辱她。
就像猛禽在扑猎物前,百般试探玩弄,然后一口咬死。
“好啊。”春愿眉梢一挑。
“真的?”裴肆忽然紧张。
春愿嗤笑,现在都已经撕破脸了,他都不装了,她何必收着。
春愿上下蔑视裴肆,“提督从前是侍奉大娘娘的,怎么就跟墙头草似的,大娘娘一崩,就立马随风倒了呢。犹记得当初本宫刚到长安时,提督就把我堵在佛堂里,逼得我下跪求你,前不久又在鸣芳苑鄙薄我,让我别忘了自己什么来路。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我可不敢当你的靠山,否则哪一日被人放火烧了山都不知道。”
裴肆脸忽地阴沉下来,他居然被拒绝了。“你不后悔?”
“呵。”春愿冷笑:“当初我同你说过一句话,别我的荣耀没到头,提督的命就到头了。”
裴肆眸子低垂:“小臣没忘记那杯掺了胭脂的茶。”他真的不理解,为什么她眼里只有唐慎钰,半点都看不到他。但凡今天她说两句好话、软话,他都会放过她,说不准还会成全她。
现在,绝对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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