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邓明姜说,“她就是这样,习惯就好。”
他已经习惯得很了。
但季初燕不习惯, 想问的话越来越多,又不知从何问起, 而且他心里清楚,即便问了, 邓明姜也不一定回答。
起初他以为邓明姜是个普通工人,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在外面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或者嫌弃外面的工资低, 才跟着杨健康在工地上干活,然而现在发现不是这样, 邓明姜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而且邓明姜不想把那些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他在内。
季初燕闭上嘴巴,只是望着邓明姜的侧脸发呆。
晚上依然要打地铺。
季初燕睡沙发,邓明姜睡地铺,把沙发前的茶几推到电视柜前,地铺和沙发相连,季初燕扭头就能看到躺在地铺上的邓明姜。
邓明姜将一只手搭在额上,闭目养神。
下午的事让他身心疲惫,没过多久,困意阵阵袭来,他的意识变得沉重,仿佛下面坠了铅球,被拉着不断往下,沉入黑暗的海里。
他逐渐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砰。
砰。
砰。
大脑里的神经瞬间紧绷,他身体僵硬,不受控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很想赶紧走开,可四肢已经不听使唤,带着他寻找声音的来源。
砰、砰、砰——
声音越来越近。
他的心脏激烈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终于,他看清了眼前的东西。
是一个摔得血肉模糊的人,却连基本的人形都拼凑不出。
一瞬间,所有的气堵在喉咙里,他在这片漫天的血腥味中忘了怎么呼吸,痛苦像一条勒紧脖子的细绳,他好像快要死了。
隐约中听见有人叫他。
“邓明姜。”
“你醒醒啊邓明姜。”
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担心吵到其他人。
眼前的黑暗如流水般散去,一点淡光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夺回了四肢的使用权,拼了命地朝着淡光跑去。
然后睁开眼睛。
客厅里的灯没全关,沙发旁有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
当整片视线被暖黄的光填满,邓明姜吐出口气,有种自己又活过来的感觉。
季初燕从沙发上探出一颗脑袋,睡乱的头发犹如一朵炸开的太阳花,他的手还按在邓明姜的肩膀上,一脸急色。
“邓明姜,你没事吧?”
邓明姜躺着没动,只觉汗水在额头上凝聚成滴,从太阳穴旁滑下。
他张嘴说道:“没事。”
可声音哑得厉害。
季初燕掀开被子起来,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递给邓明姜。
邓明姜的四肢慢慢有了力气,他慢吞吞地从地铺上坐起来,接过水杯慢慢地喝。
喝了一分多钟,一杯水才被他喝完。
季初燕把水杯放回茶几上,他没回沙发,而是试探地坐到地铺上,见邓明姜没有反应,便大着胆子盘起双腿,扯过邓明姜的被子把腿盖住。
邓明姜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脸色苍白,目光没有焦距,一会儿过后,他才回神:“吵醒你了?”
季初燕摇头:“我起来看到你满头的汗,喊都喊不醒,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邓明姜嗯了一声。
他又想抽烟了,每次这种时候就想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
这个想法传递到了季初燕那里,季初燕拿过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一阵摸索后,把手伸向邓明姜,手心里躺着一颗黄色包装的陈皮糖。
“别忍着,吃吧。”
邓明姜扭头看了一眼陈皮糖,不知怎的,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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