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用在默默思考如何收网,却没想到直接被季如夜看了出来:“姐姐,你在为难什么?”
如果不是这句姐姐,时风潜几乎要以为是齐骥活了过来。
早在许多年前,时风潜就是个喜怒少形于色的人,大多同事都看不出她的心思,唯有齐骥会在这种时候揶揄地看着她:“风潜,你在为难什么?”
她低了低眉,望向季如夜:“你好像能看透我。”
季如夜略微沉默了半晌,时风潜这样说,让他有些害怕。
女人通常不喜欢比自己强的男人,这是常识,更何况是自己这样的。
他本就不够漂亮,还总是习惯性地窥探旁人的脸色,摸索旁人的心思,完全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温良纯真的样子。
他有时候会尝试去收着自己,但在那之后反而觉得自己更加惹人厌烦。
想到这里,他咬着下唇,脸颊憋得通红,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悄声地道歉:“对不起……”
时风潜觉得季如夜比之前更小心了——从那通电话之后。
她不像其他大部分女人那样,认为男人都没有脑子。
相反,她知道男人心思的细腻,这细腻于男人而言也并非完全的褒义词。
因为这并非他们天生,而是来源于他们在这世上所处的环境,他们不得不细腻。
尤其季如夜这样的男孩。他生来就知道形势比人强,懂得看人脸色、揣摩气氛,更懂得如何在旁人的嘲讽和刁难当中讨生活。
他或许不清楚这场局的一切,但他能察觉到这通电话的不平常,所以他怕了。
时风潜隐约知道季如夜在怕什么,不觉间便好像拨开了季如夜的一层壳,瞧见了他心里藏得隐晦的一块。
——他怕自己事后不要他,也怕自己要了他之后,未来在时青手下不会好过。
只是现实把这个男人逼得这样进退维谷,他却还是不肯对时风潜说些过分讨巧的话。
在此之前,时风潜并没有这样清楚地意识到,季如夜在诉苦这方面是如此内敛。
他诚然在害怕一些事情的发生,可如果这事不至于把他伤到体无完肤,他就绝不会开口向人倾诉或者求饶。
这两天他对时风潜说过的请求,在此刻看来显得格外沉重,时风潜不愿对方如此下去,干脆拉着季如夜的手,再次承诺了一遍:“我回去就找你母父提亲,好吗?”
时风潜用了征求的语气,季如夜却好像撑不住了似的,猛然跌跪在地上,说话的尾音都在颤:“姐姐,我……我本来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季如夜努力斟酌着用词,说出来却还是怕时风潜以为自己不愿意,于是连忙补充道:“您愿意娶我,是对我的恩惠。”
时风潜没想到季如夜会用上这种有些夸张的词汇,一时也愣在了那里,好像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对方内心的沉重。
“可是我想我不能骗您”季如夜显然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整个人几乎要埋在地上:“我……我之前和您……可能不是第一次……而且那晚我去那里……她们……都没有防护,虽然我也、也没办法生孩子……而且我不像您的正夫那样,能帮到您什么,我——”
他越说越像是坠进了冰窟,冷到打起颤来,最终则像是给自己下了个死刑:“我是个没有任何价值和用处的男人,只会给您添麻烦,明明不是处子却欺骗您,幻想凭这个让您收下我……我配不上您的,请您……忘了我吧。”
他说的这些,任何一个普通女人都不可能再接受他,即便是风潜,受得了他一处两处,也总不能处处对他迁就。
他对此本是无所谓的,他活着本来就是行尸走肉,可上帝偏偏让他碰到了时风潜,让他在这短短几天里,一面坠入地狱,一面体味前所未有的温暖,他觉得自己也几乎要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过去他还有那么一丝幻想。
他能察觉到这次任务并不寻常,如果他在这次任务里好好发挥,让风潜拿到一个足够大的功劳,那他就还算有些用处。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没用的自己。
他知道是自己的家人受了利用,破坏了风潜这次机会,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就像刚接到这个任务时,他明知道这是想让他做高层内斗的牺牲品,却还是根本无权拒绝。
他越这样想,越觉得愧疚难当,他此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将自己一切小心思和盘托出,等着时风潜的审判。
“如夜。”时风潜轻叹一声,对着季如夜说道:“你抬头。”
眼前低顺的脑袋抬了起来,果不其然,那脸蛋上已经挂了细细一道泪痕。
季如夜自己好像还没意识到,时风潜就伸手替他擦了擦,紧接着对季如夜发问:“你确实有错,但你知道自己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在季如夜眼里,他所有的错都很严重。
但既然时风潜这样问了,他也只好开始给自己这些不堪的劣迹排起座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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