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相过会儿接见使团。”他声音有些微沙哑,“让他们下车拾掇一下吧。”
聂长安从刀柄上挪开手。他的手势仍然稳定。崔主簿拍拍袍角,站起来:“我来负责。”
次日使团继续去往京师;宰相的车驾也起行向会州。聂长安在人丛中瞥到了这位高官,对方也恰在此时向他的方向投来一眼,看见了他,这应不是他的错觉;齐相已非壮年,颜神并不犀利或明亮,但没有表情的面容显得特别冷。
冯校尉晨起却显得精神不济,仿佛一夜没睡。他将聂长安叫到旁边:“我和羌人一起进京。你回会州去。”
他的疑惑一定是流露到了脸上,冯校尉随即道:“这里没事了。不管之前有什么议论,现在裴帅和齐相都放过的人,朝里也不会非要处理了以绝后患、以警效尤,之类之类。他们昨日受到点惊吓,不会再有更多了。说起来这些人该谢你。”
“是您……”
“不是我。”冯校尉打断道,“今日想来,齐相大概也没有真的想杀人。宰相要安抚还是镇压,哪是我一顿话劝得了的。”他猛地收住了话,偏开头,招呼下属拿马鞭过来。“我从军二三十年,一直和外族人打交道,信誉差不多等于我的性命。所以这次,即便是对上了宰相,我也得争一争。你不一样。
“你看,你是天子的近卫,又是裴帅的得意人,你要往上走,却不一定非要经过裴帅。”
冯校尉之前和聂长安偶有对话,态度都非常官方。即或他对聂长安的身份有什么意见,也从没表露出来。聂长安听他点明,恨不得让他住嘴。
好在冯校尉说到这节,又刹住话头不说了,接过马鞭来,开始张罗着出发。
他逢驿换马,全速疾驰,一日夜就回到了会州,比齐相更早抵达。
荆华正好站在辕门处,一见他来,面露惊喜,疾步冲出迎他,寒暄间却有种欲言又止的神色,他按捺着不作发问,入得营盘深处,四顾无外人,荆华才在他耳边道:“前日裴帅遇刺。”
“——别太担心!”不等他问,荆华急忙接道,“刀上有毒,但伤在手臂,应该不碍大事。他刚才还巡过一趟营呢。”
“刺客?”
“当场伏诛了。”
不碍大事……他默念这四个字,穿过一层又一层门,克制着自己别在人前突然奔跑起来。
层层门的尽头,裴慎坐在榻上,面上没有一点血色,正由人协助着解开衣甲,现出裹着渗血纱布的右臂。那血迹一直洇透了里外衣服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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