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贵贱,唯服一个“理”字。做个不附的孤臣,未尝不是一种出路。
可为什么,他还是会犹豫呢?
“晚辈有一事想要请教李老。”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李造化眯着眼观察程俭的脸se:“你说。”
“如果世间有一人,晚辈看重她,重于愿意向她托付一腔真心,这个孤臣,我还做得了吗?”
李造化沉y片刻,问:“向他托付真心,有违于天地吗?”
“不违。”元漱秋是他亲自见证过的正朔本身。
“向他托付真心,有违于家国吗?”
“不违。”毋宁说,她就是家国的一t两面。
“向他托付真心,有违于父母吗?”
“不违。”母亲还没有亲自见过她,但程俭实在想不出她会不喜欢元漱秋的理由。
“向他托付真心,有违于师表吗?”
“不违。”甚至张羡钓还积极劝说他投到她麾下。
“天地、家国、父母、师表,几乎就是一人立身于此世的全部根基。既然条条都不相背,有何不可为的?”
程俭放佛挨了一遭当头bang喝,内心深处仍有最后一片y翳:“倘若我以真心托付她,她不愿以真心待我呢?”
李造化乜了他一眼:“痴儿,你不是他,又如何得知他不真心?”
程俭愣愣然,子非鱼的故事,他从小听到大,此刻任凭他辩才过人,竟无言以对。
李造化指着两人面前空无一物的池塘:“方才老夫问你是否要做孤臣时,倘若你一丝迟疑也无,老夫反而要迟疑了。所谓yu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这世上本就不曾存在真正的孤臣。譬如这方池塘,你眼望着它是空的,只因你不肯耐心等到下一回春来。届时莺飞草长、池水遍绿,你因为一时的执迷就此错过,岂不是可惜?”
程俭顿了一顿,才说:“晚辈有些明白了。”
李造化悠然道:“孤臣孤臣,孤的后面紧跟着就是一个寡。什么样的人才会称寡?那是失道、失人心,而后自弃于世者。相b之下,老夫反倒更喜欢另外一句教人为臣的俗话,听着还有人味儿些。”
程俭不由得追问:“什么话?”
李造化磊落地一笑,瘦骨一把在风中动荡,两鬓尽已斑白,却隐隐可见昔日风流时,那份挥斥方遒的气势。
只听他顿挫道:“士为知己者si,与卿何g?”
上京城步虚g0ng中。
木牛流马车的车轮,轱辘轱辘滚过雪地,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辙痕。车上堆满了籍册和卷轴,形如一座小山,把推车的甘罗挡了个严严实实。
“殿下,这是今日折桂阁收到的行卷。”甘罗一板一眼地报告。
元漱秋跪坐在屋檐下,整个人被包裹在大一号的柔软皮草中,如同一只盘起了尾巴,准备越冬的雪狐狸:“知道了,先放在那边吧。”
甘罗正经道:“哥哥让我带话说,要是殿下看不完,可以让他们先帮着筛一遍,这样您就省力多了。”
“没关系。”元漱秋已拿了一卷开始翻阅了,“读这些东西本来也很有意思,我并不嫌累。”
甘罗吐了吐舌:“好吧,我去堆雪人咯。”
元漱秋“嗯”了一声,显然沉浸其中,不知有汉了。
这天傍晚,元漱秋放佛临时想到了什么,对甘罗说道:“明日你去折桂阁时,和辛茉说一声,让他留意有没有程俭投递的卷子。”
甘罗一想到每每提及程俭,哥哥那张冰窟般的臭脸,便有些不情不愿:“我知道了。”
第二日,甘罗照样推着木牛流马车过来。元漱秋正忙于批阅公文,ch0u空问:“有没有程俭的卷子?”
甘罗摇头道:“没有。”
第三日。甘罗又来,元漱秋又问:“有没有程俭的卷子?”
甘罗答:“没有。”
第…日。元漱秋还没问,甘罗便主动回答:“今日也没有。”
元漱秋搁下毛笔,沉思了片刻,认真地向nv孩询问:“甘罗,以你对你哥哥的了解,他有可能厌恶程俭,厌恶到放火烧了他的卷子吗?”
甘罗大惊:“原来殿下看得出来哥哥讨厌程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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