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一个与说话者年龄不符的、年轻清亮的音色。
“是我,”电话里说,“快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裴野走到楼梯口,转身倚在栏杆上,撑着扶手坐上去,垂着眼捷一乐,没搭腔。
电话那头转而有点窝火:“行了,别得意,好像自己多料事如神似的。”
“我哪敢啊,”裴野笑着抬手看看表,“现在出来吗,你们不上班?”
“翘了,我说大学有个会,也没人细问。”
“得嘞,”裴野从扶手上一挺身滑下来,“您定地方吧,沈老师。”
上午十点半,裴野按着沈辞给的定位坐公交车,车子刚开进站台,遮阳棚下沈辞的一头红毛存在感极强地晃进裴野视线。
裴野下车,沈辞穿着卫衣牛仔裤,正戴着耳机靠在柱子上哼歌,任谁也看不出这是个二十八九岁的顶尖天才科学家。
“沈老师。”裴野笑着打招呼。沈辞一个激灵,摘下耳机:
“老弟,换个称谓吧,你皮笑肉不笑的,这么叫我瘆得慌。”
“沈先生?”
沈辞拧眉,比了个走的手势,插着兜转身:“……还是沈老师吧。”
裴野哈哈一笑,迈开长腿快步跟上。老实说,他和沈辞脾气对路,彼此都有倾盖如故之感。偏巧裴野比同龄人老成,沈辞又像个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两个人的心理年龄反倒没什么代沟。
“大老远来了,您就叫我吃牛肉面啊?”
裴野一边走一边问。沈辞一脚踢开人行道上的碎石子:
“请你白吃就别逼逼赖赖……再说了,这家我吃了两年了,味道正。”
“您今天找我,应该不只是吃牛肉面。”
他们穿过一个十字路口,走上一座天桥。上午的阳光正好,微风吹起沈辞眼前的刘海,青年随手拨弄两下,有些郁闷道:
“你还真想深了,我就是找人陪我吃个面。”
裴野默了默,微微笑着:“也成。”
沈辞被他的淡定噎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指了指天桥下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岔开话题:“走到头就到了。”
“行,”裴野跟在他身侧配合道,“这我来过,很早之前是个露天市场。”
“是,但也不早,准确来说老军部下了临时宵禁令后,那里就整改了,八成的商贩都被撤了营业资格。”沈辞说。
“宵禁令解除之后,也没恢复?”
沈辞摇摇头,两个人开始走下台阶。
“一劳永逸,反正对警察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裴野不吱声,跟在沈辞身旁悠闲地边走边四处看风景。小巷两边的居民楼都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楼了,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砖漆。楼顶的晾衣架上晾着褪了色的床单,在微风中飘摇着一角。
在拉长的沉默和缩短的路程中,沈辞的脸上逐渐爬上了些欲言又止的躁动不安。
“诶我说,裴野。”
他们走了一会,沈辞终于忍不住扭过头。裴野转过脸,很识趣地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不是,我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找上我,”沈辞语速越来越快,甚至用手指指二人,比量了一下,“我一个主业不得志的议员副业研究计算机的理工男,就因为当时骂了你的党派两句,你就,就对我感兴趣了?”
裴野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您这不是自问自答了么。”
“少废话啊,”沈辞恼了,“我没跟你闹着玩,搞歪门邪道的人老子不交。”
说话间他们已快走到巷尾,裴野不再看他,回过头望了望远处的店面招牌。
“因为沈先生于我有利用价值。”裴野道。
沈辞登时如鲠在喉。
裴野放慢了脚步,说道:“您或许自认为在政界是个失败者,可在科学界,您是一呼百应的成功者。结交了您,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有被谁高看一眼的机遇。”
沈辞也放慢了步调,脸上敛了些情绪:“你在c党多向上巴结点人,都比我有利用价值。”
“您错了,我要的不是助我飞黄腾达的人,”裴野摇摇头,“我需要的是在我陷入绝境时也能相信我的人。”
说话间他们来到店门口,面馆的门大敞着,店内几乎没什么人。他们很快找到一张桌子,相对坐下。
沈辞盯着裴野拿过菜单:“我不明白,你究竟想要什么,才会认为自己有落入绝境的一天。”
裴野浏览着菜单,一边笑了笑。
“我说过,我想救一个人,”裴野把菜单递给走过来的服务生,“两碗大碗牛肉面,谢谢。”
明档厨房里抽油烟机的轰鸣构成了掩护二人交谈的底噪,沈辞微微倾身向前:“你要救的人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裴野垂眸:“他杀过c党人。组织要他死,但我要保他活,还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
沈辞怔住:“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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