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小筠第二次出发调解是三天后的事,这次还带上了一段小区居民提供的视频。胡马和杜杏芳家这事要是双方能达成一致和解是最理想的结果,但如果杜杏芳一口咬死不愿道歉,那就只能软硬兼施,动用法律手段给老太太施压。
“杜杏芳女士,”翁小筠说;“我知道你和当事人胡马三十几年前有过感情上的纠葛,后来好巧不巧的又住到了同一栋楼里,就这点来说你还是有伤害动机的。”
杜杏芳儿子也知道自己老妈和胡马多年前那些情债,本就是捂在深处的伤疤,现在被一个陌生人公然曝光在太阳下,他那屈辱的火气也是噌噌就来,“翁法官,法治社会讲求证据,光靠传说定罪是不是太草率?我妈跟胡马确实有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但您也说了这是三十几年前的事,用这个陈年旧事来要挟我妈给胡马道歉,你们法院就这点水平?”
翁小筠笑笑,打开手机视频递到杜杏芳儿子面前:“这是住在你们家对面的住户拍下来的,视频里的人是谁你自己看。”
杜杏芳和她儿子像是预料到视频内容,蹙眉对望了一眼,然后点开视频。
视频不长,但拍的很清晰,画面拍摄的是对面楼房一个老太太抱着一袋垃圾,半个身子探出阳台,视线像是朝楼下锁定了什么,然后把垃圾袋抛了下去,接着就是一声脆响,视频一晃,拍摄角度扫到地上那袋垃圾,大概能看出垃圾袋里除了菜叶子还有个酱油瓶,里面的酱油还没用完,泡着碎玻璃啐了一地。
距离垃圾袋不到两米处站着一个人,像是惊魂未定般抬头寻找着高空掷物的罪魁祸首,但此时四周一片安详,鸟语花香,神龙见首不见尾。
视频里的人正是杜杏芳和胡马。
人赃俱获,这下杜杏芳和她儿子无话可说了。倒是胡马,原以为他会情绪激动暴跳如雷,没想到他在看到完整视频时反而安静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抬头看向满脸五颜六色的杜杏芳。
“小芳,我以为你……”胡马像是千言万语萦绕心中,几次呼之欲出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陈年旧事的伤怀化作心中万千感慨,刚进门时的故作强势在看到视频后,心中某处脆弱像是被击破,几十年来熟视无睹的伪装说没就没。
“小芳,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一句话搞得在场所有人哑口无言,包括翁小筠,他连告诫杜杏芳的法条都罗列好了,话到嘴边却被胡马一个猝不及防的反应给噎住了。
胡马沉沉的缓了好一会儿,显然是做了颇多思想斗争,最终对翁小筠说:“翁法官,我不要什么道歉了,那个同意书我现在就签。”
那天翁小筠跟每个当事人握手言谢后,从物业办公室走出来,出乎预料的他更郁闷了。明明问题圆满解决,但他就是没有胜利的喜悦感,甚至觉得糟心。
这么多天,他为了这个案子做足功课,四处收集材料调查取证,还因为一次失误被祁阔训斥的脸都紫了,原以为今天能杀个回马枪,打个漂亮战,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小视频就把迂回了一个月的纠纷给轻松搞定了。
翁小筠觉得这段时间从眉心绷到脚趾的那股劲儿说没就没,案子结了反而有种一腔热血被浇了盆凉水的挫败感,太他妈矛盾了。
怪不得那谁说呢,任何人都不能让你放弃,你努力过自然就会放弃了——唉,他努力了个寂寞。
双方达成调解协议,调解书自然由一手负责这个案子的翁小筠制作,并安排胡马和物业方下星期一来法院签署调解书。
一星期沾沾就这么过去了,除了星期一早上那天被骂,其余几天祁阔几乎没跟翁小筠正面交涉过。翁小筠挺忙,好像人家也挺忙的。
调解书是范思哲帮忙完成的,碰巧今天星期五,作为答谢,下班后翁小筠请他的便宜男闺蜜吃了顿火锅。
两个大好青年换了身便装,点了个小朋友专属的奶油蘑菇汤底,没有半点吃火锅该有的辣燥模样,温吞吞的涮着牛肉片,沾着没有辣椒的油碟,桌上没有啤酒,只有听装王老吉,边上还摆了两碗降火的冰糖稀饭,这气氛怎么看都像老年人联谊饭局。
“小翁同学,我觉得你这星期情绪不太对劲,郁郁寡欢的,怎么了?”范思哲捞着锅底的菜,实在沉不住气了,他这一星期看翁小筠的丧夫脸看的够够的了。
翁小筠心不在焉,夹了一筷腰花片烫进锅底:“工作压力大吧,胡马这案子挺让我头疼的。”
“那现在不是结案了吗,调解书我都帮你改好了啊,你怎么还是一张倭瓜脸?”范思哲又不是傻子,任他说啥信啥。
“那我就是累的,总可以了吧。”
范思哲虽然跟翁小筠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他特喜欢这新来的男生,大概朋友间也是讲究磁场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办公室里除了冷厉的祁老大就剩俩婆娘,他第一天见翁小筠来报道就莫名有种想亲近的感觉,挺有眼缘的。一起工作一个多月,翁小筠确实是个从性格到人品都没得挑剔的好娃子,就是有时倔强过头,然后嘴太紧,一涉及到私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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