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翘着腿坐在了他对面的玻璃茶几上。
“你妈妈也是那个人在养吗?”她干脆道,又觉得措辞不太好,顿了顿,“…嗯,我是说,管制?”
方霏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亮屏放到许明哲手上。青年一直低垂着眼睛,方霏把头歪下去盯着他看,他就别开了脸。
“你在害羞什么啊?…算了。”
但是,手机却被递过来了。方霏低头看,见输入框上几个白底的黑字:
要多久
她盯着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抬了眼。
“不知道,没准是你下半辈子呢。”
那布着细碎擦伤和皲裂的指甲的手指在屏幕上又轻轻戳了几下。
不会的
“这个你说了不算。”方霏说。
许明哲好像想了很久,到她都有点不耐烦了,他皱了皱眉,把手机还给了方霏,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方霏把它扔到沙发的另一头,又一次凑近了他,两手撑着沙发,用那种仿佛要接吻一样的距离。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说了也没用?”她和他四目相对,轻轻呼着热气。许明哲眨眼,保持着平静乃至空洞的对视。
“嗯。”
他损伤了的喉咙里,冒出这点极微弱的振动。
方霏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略带轻蔑的笑容。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习惯了就知道不能当回事,我做什么你看着就好了。”
她自知许明哲不会答,又叹了口气,拾起他颤抖的手指,状似要吻,却只是停在嘴边。
“咱俩都这么幼稚,真好,”方霏轻声说,“可能你永远不会理解,但我真的很高兴,许明哲。”
我真的很高兴——“和你做朋友”。这几个字又突兀地跳出来了,在许明哲的脑里。他感受这不知何处来的呐喊的声音,和记忆里熟悉的寒战。他的记忆已经是一片筛子了,而这几个字像砂石一样沉重地落了上去。
“也许我只是,在享受这种,你永远也不会理解的感觉。”她低语着,摩挲他的伤口。
“可惜你一时半会说不了话,能开口的话你肯定要骂我。”
“我讨厌挨骂。”
“但我真的很想听你的声音呢…”
“所以你就赶紧好起来,然后继续说那些我不爱听的吧。”
因为我实在很多年没有听过了,恨不得每天在耳边放着。从前没有录音,是怕未来十年都要在那些音频里徘徊。她庆幸许明哲认不出她来,因而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剖白,说些让人云里雾里的话。但方霏同时又可悲地清楚,这根本不是在对二十三岁的他说的,而是对十五岁的许明哲说的。这个千疮百孔的性爱工具的身体里藏着她最爱的人。那个满腹心事又装出无忧无虑的,天真烂漫又故作老成的男孩子,会跨过一整个操场的阳光走进她身处的阴影里,等着她开口说话。
但是设若她什么也挖不到,就得承认阿忒修斯之船的确走了八年,只剩下个名字了。或者事情也没那么绝对,他还在,但他忘了他,他说他不记得了,只有方霏记得,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她绝望的了。可是没准对许明哲来说反而是个好事情。人若过得不好,那记性最好也跟着不好。
“我要永远带你走,”方霏盯着许明哲的手指说,半是自言自语,“但只有钱还不够。权力。对我们来说太难了,不是完全没有,只是还不够…”
对方在她手上的指节轻弹,许明哲嘴唇蠕动了一下,她看出那是“为什么。”
方霏几乎不假思索,她惨淡地笑笑。
“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想透彻了解你的人。“
她干脆地说,把当年让她想破了头的话轻飘飘地丢了回去,同时仿佛有股气在瞬间全部松掉了。
你又在对空气泄愤了。方霏吸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表情。她想大概会有点难看,但许明哲不会在意的。他的手仍然像罪证一样呈在方霏白纸一样的手面上,但许明哲却微微俯下身,贴近她的耳朵。
“…方……霏?”
他的声音,就好像从地下爬出来的。方霏收回了手,于是许明哲的手就落到了他自己的膝盖上。她慢慢地把贴近的脸颊拉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要检索出上面的一切线索,浅色的虹膜让眼神丝毫不温润地投出去,刺得皮肤都会疼痛。
许明哲的眼睛抬起,神情不定,嘴唇抿着,身上是那种刚被洗过的淡淡的湿气,这股湿气仿佛把他的血抹开了,弥漫成脸上身上病态的微红。随后方霏站了起来。
“我先看看你家里人的情况…我买了那个房子,就是在你舅舅死了以后被闲置了的那个。”
她看着对方微微睁大的双眼。
“…果然比较在意这个吗。已经记在你名下了。教师宿舍是没法买,这个还是可以的,你那个老板居然没动过…”
“等你能说话了,我们再详谈。”
方霏撂下这句话,随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书房。砰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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