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气,昏暗的烛光和逼仄的床幔空间,仿佛让他恍惚回到了那座囚牢,受尽欺辱。
那些难以忘怀的噩梦,被迫想起糟糕的记忆。沈长留彻底睡不着了,轻手轻脚起身披上外袍,去了庭院散心。
时至深夜,天气转凉,只披着外袍难免寒冷,但他并不打算再去添衣。满心烦乱的心事,让他想不到照顾自己身体。
踏着月华,走上小桥,水下映照他与明月的倒影。沈长留站在桥上,云上圆月高挂,银光洒满人间,庭院寂静,唯听风声起,叶影婆娑。
他想起被放出囚牢的时候,李君堂跟他的谈话。
……
“妇孺何辜,你为什么不放过她们!”他质问。
李君常原本要走了,听了这话又停下,转过身道;“如何是我不放过她们?明明是受你所累。”
他冷冷道,“如果你没有窃取别人的人生,她的日子也不会那么艰难,这都是你造成的。”
“你在说什么?”裴钰章用力抓着隔栏,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偷窃人生什么意思?”他以为是自己的刺杀连累了妻女,却听到截然不同的答案,这让他怎能不多想。
裴钰章语气颤抖,不知是以为愤怒还是恐慌,“你说清楚。”
李君常看着他,不知怎的,说不下去了,可一想到他失忆被人玩弄股掌之间,与自己争锋相对,也顾不上残忍不残忍。
总好过他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知旁人怎么羞辱他。
“你从来都不是裴钰章。”
只是一句话,隐藏了太多信息,裴钰章一时难以消化。
他立刻反驳,“你胡说!我就是裴钰章……”他坚信自己就是裴钰章啊,可是为什么他那么心慌呢?
是了,他没有过往记忆,所知道的一切过去都是人为灌输,是真是假,他根本不知道,也无从判断。
没有记忆的人,就像没有根基的枝干,左右摇摆,无从立足,撑不住的。
李君常隔着门栏,看他故作镇定的模样,生了一丝不忍,但他还是说道,“是真是假,你自去分辨,以你如今对我的误解,就是说千遍万遍,你也不会信,总会疑心我诓骗你,再等几日罢,我会放你出去,到时,你自己去寻找真相吧。”
“为什么,你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裴钰章如临大敌,他根本不信李君常那么好心放他离开,他刺杀之事如此之大,李君堂会不计前嫌?只怕他另有算计。
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好几日,直到真正被丢在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中,还是对李君常的打算一无所知。
他回京之事掀起一阵波澜。
李君常让他官居侍郎,对刺杀一事绝口不提,再加上当时刺杀带着面具,后被囚在密牢中,知道他是刺杀者的事,更是少有人知。
他如愿和妻女相逢,更从别人口中得到了差不多的说辞。
多是他现在所知道的版本。
狼子野心。李代桃僵,攥夺人生,甚至被民间编成戏曲传唱,导致他在上京,几乎人人鄙夷。
他不信李君常,更不信别人,可若是连自己的妻子,他的枕边人都告诉他,他的确不是裴钰章,还有那王妃,他名义上的母亲……也都认为他不是裴钰章。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他原不信,如今也要信了。
沈长留双手撑在桥栏,低头望着水面倒影,再次发出疑问。那我究竟是谁?又跟李君常有什么关系,让他那般步步紧逼。
偷窃别人人生的小偷打回原形,被调换的世家子已经回到属于他的位置,一切看起来已经归于平静。
只有他……被抛弃在一片空白的过去。
吹了一夜凉风的代价,在!"
然而,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听说了什么?"
沈长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缓缓地说道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我身份的传言,我不是真正的裴钰章,是偷窃别人身份,李代桃僵的小人。”
“你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男人缓和了语气:“我道你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你就是裴钰章啊,那些无稽之谈。”
沈长留心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你是不是觉得我蠢,还像当初那样好骗?”
“你就是裴钰章,我骗你做甚?至于你听见的那些谣言,不过是皇帝迷惑你的手段,他只手遮天,想要骗你罢了。”
沈长留质问,“你口口声声说他骗我,那他骗我什么?!费尽心思设这样的局。”
男人顿时沉默,仿佛难以启齿。
沈长留冷道,“说不出来,还是没找好借口?”
“他、他对你心怀不轨!”
沈长留浑身一震,脸色聚变,艰涩道,“你说什么?”
他宛如被当街扒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供人品头论足,羞耻得快要晕过去。
难道……那些事都流传到了外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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