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武上前一步,犹犹豫豫地帮腔道:“是的……高中哪次考试不重要?留级在档案上也不好看,既然她能坚持,为什么不让她参加考试?”教导主任忍不住了:“非要直说吗,这样的风险我们实在担不起了,难道要直接劝退她才满意?”
江月年偏头看了金城武的家属一眼,转身面朝校长,声音几乎说得上麻木:“我剃头发之前你们不是这么说的啊。”家属抓住破绽,加大火力:“如果我是你,生了病就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复习,非得跑到学校来,顶个大光头让别人看笑话,学校这么大几千号人,天天还得提心吊胆怕你出事,哦,学生都不用高考,老师都不用正常工作,就专心伺候你一个人对吗?自不自私啊!”金城武差点爆粗口,被教导主任拦住了——算他厉害,连体育生都拦得住。“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两个先出去,听到没!”“你们这群——”“等等,江月年,你现在打电话,把你的家长也请来。”姜暹试用缓兵之计,“下午你先回家休息,后续的事我们一起商讨过后再作决定。”“不用了,我自己走。”江月年迈步走向出口,教导主任跟着看过来,这才发现门外那一大堆不安分的脑袋,发怒道:“你们都挤在这里干什么?散了散了!”金城武的家属一点也不避着人,不间断地开嘲讽:“姜校长,我真诚地建议你们早日更新校规校纪,父母教不好,学校就要挑起大梁,像是奇装异服啦、得了绝症还跟健康的人谈恋爱啦,这种情况最好在招生时就查证一下,免得给学校招来害群之马,留下无穷祸患。”金城武垂头丧气地跟着江月年一起离开办公室,到头来也没得到女朋友的一个眼神;而那位女士打赢了这场仗,志得意满地翘起了二郎腿。银霁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典型的坏姑妈形象了,正觉得新奇,看到这对阶级分明的情侣一前一后走出来,不知怎么地,心脏也重重地坠了下去。办公室里,姜校长抹着汗,连用了几个语气词也没能平息家属的怒火。那就怪不得被人戳心窝子了:“哎哟,说来我就觉得奇怪——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收这种学生?做慈善吗?”教导主任比较擅长使用顺接关系:“是啊,当时就不该让这种人入学,都怪她自己隐瞒了身体状况,我们哪能一个个去走访啊?以后我们一定注意……”客户还是不满意,抬起手打断他:“不必多说,实验室的装修事宜我会重新考虑。”银霁混混沌沌地想着,唯一的好消息是王子更衣室保住了。从另一边的楼道,敖鹭知拿着一迭材料走过来,看到四散的人群,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追着江月年匆匆离去。“如果光头能影响别人的学习工作,(2)班班主任凭什么不被开除?”“听他们瞎扯呢,这种时候就不能跟大老板谈逻辑。”“为个实验室就牺牲学生……有没有可能,高中也不需要多么先进的实验室?”“是啊,把灯修好我就谢谢他们了。”“你小心,装修要送走火箭班的学生,修灯要送走的可就是普通班的学生了!”“好的我闭麦。”目送江月年离校的不仅仅是(18)班。没有班费盗窃案、没有级草被拖下水,对面教学楼的人也听说了这件纯粹的倒霉事,聚在窗前,把校门为一个人开合的全过程尽收眼底。“我不理解……”黄思诚说。今天没人在主席台上,他的意见就像重新下起来的雪一样,刚落到地上就被铲走了。说来也怪,校门一合上,天地雪花机就重新插上了电,仿佛人间的事太过荒唐,吓得姑射神都要喘口气才能继续开展降雪工作。“为了高考忍一忍吧,还能离咋的?”有人想要拉回日常。“这你也忍得了?”有人拒绝拉回日常。“江月年干脆也转去四中吧,二中不配!等我们这届高考那年,2就落在四中头上了,恭喜他们!”最后,还是戏谑拯救了所有人。古装剧里经常出现干了坏事的奴仆被“拖下去”的场面,群众演员从此杀青了,有什么不对吗?npc的性命就是主人公的垫脚石,顺手还能反帝反封。现代医学何其发达,江月年至少得到了一个存活的状态,thisis最好的时代,谁敢说不是?这场初雪勉强续上了一口气,却不复第一轮那般铺絮吹芦,从上午开始,一直断断续续下到放学,已是疲态尽显。无味的盐粒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连带着昨夜的积雪,规规矩矩流向了下水道,连“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清爽都不舍得留下,只剩一些泥点子沾在过路人的裤腿上。变成污泥之前,雪粒天真而愉悦地在半空中打着旋,勾勒出了天地之间的管状通道。纯洁的雪何其无辜,它们出发之前还可以选择无数条路,殊不知管道的尽头通往同一个深渊,死在过路人的脚底时,污秽地发出悲鸣:“不过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为了不让生活被无聊染成死鱼色,银霁需要分出一些心神去安抚托尼老师。托尼老师吓得结结巴巴:“你要不再再、再考虑下?”“不考虑了。”“你……你真的决定了?不改了?”镜中,银霁最后看了一眼那条金刚马尾辫,毫无留恋地说:“是的,全部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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