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担心路与北记恨她,同时也隐隐担忧自己的话会毁了他对于苏淮关于初恋的憧憬。
毕竟父母连同着思慕着的人同时隐瞒欺骗自己,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毫无芥蒂地付之一笑的。
叶双将手放了下来,神色有些疲惫:“我怕他恨我,也怕他恨苏淮……更怕他还爱着苏淮,但是苏淮却早就在国找到了相爱的伴侣,儿女绕膝了。十年真的太漫长了。”
“但是发炎了的伤口强行拖着、捂着,它也不会愈合,反而会恶化得越来越厉害。”
路向南听懂了她的顾虑,毕竟叶双所担忧几种情况,才是现实生活中最有可能发生的。
只是他没想到,那个在他印象中一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居然也会因为这些担忧而变得如此优柔寡断,甚至不惜掩耳盗铃。
路向南看着叶双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生出白发的头顶,终于感觉到这个一直保养得当、精明强干的女人也不知不觉地老了,变成了个会逃避会软弱的普通小老太太:“而且你没想到,这世界上傻子居然这么多。”
叶双叹了口气。
谁说不是呢。
在这样的快餐时代,谁能想到居然真有人靠着心底的回忆,就能守着一个甚至从没有在一起过的人整整十年?
如果是路与北是因为一直喜欢苏淮,所以不愿意走出来,还情有可原……那苏淮又是为什么呢?
叶双想起了那年夏天,苏淮在衡高门口看见她,那张从来都不见太大情绪波动的脸上突然因为愤怒而破碎的表情。
她苦笑一声,喃喃说:“或许真的是我做错了。”
书房的门微微掩着,路与北在门口稍稍停顿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坐在书桌前的路竟成,缓步坐到了他的对面。
屋外阳光正明媚,照射进屋子里,透过光线能看见空中漂浮着的细小灰尘。
两人对坐许久,路与北先开了口:“爸。”
路竟成看着路与北。
少年时期那头张扬嚣张的白发早就被沉稳的黑色所代替,英气冷峻的五官比起他仔细看要更像叶双,笑起来从容,不笑时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威迫感。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很出色的成年人,再也看不见当年那股叫人头疼的乖戾混劲儿。
路竟成双手交握着,缓声说道:“你高一刚刚开学没多久,因为逃课和外校的人打架招来警察的事,黄校长曾经来找过我一次。他和我说,这次只是小打小闹,但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等万一真犯了事,再后悔就晚了。他让我不要光顾着工作,平时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孩子。”
路与北没想到路竟成会和他说这个,眼神动了动。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路竟成说的那件事他也隐约还有点印象。事情的起因是胖子开学后不知道怎么被外校一群小流氓盯上了,落单的时候暗地里被勒索过两回。
他那会儿年轻气盛,知道这件事后,也没想其他办法,直接就简单粗暴地把人引出来打了一架。
对方人多,可他心狠手黑,打起架来有股不要命的劲儿,最后虽然赢了,但是闹到了警局,两边都没落得好。
现在想想,后来事情能无声无息地平下去,的确只能是他爸在后面替他擦得屁股。
路与北说:“所以你就想要找一个人来看着我?”
路竟成点了下头:“黄校长找过我之后,我和你妈就商量过这个事,谁知道刚刚萌生出这个想法没两天,苏淮就出现了。他那会应该才刚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又瘦又单薄,但是眼神却很清亮。我们几乎一眼就看中了他。”
“成绩优异、年龄相仿,而且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路竟成顿了顿,说,“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家里才刚刚遭过难,需要一大笔的现钱。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路与北听着路竟成的话,心中微微刺痛。但是却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苏淮。
那个时候他还那么小,从被所有人捧在手里的天之骄子沦落到不得不为了生计,去签一份为期三年的卖身契,以五十万的价格把自己卖给一个劣迹斑斑、脾气不好的大少爷做贴身保姆,他心里该有多委屈。
路与北太明白自己高一的时候有多顽劣,就是个愤世嫉俗的小炮仗。而且又因为家世地位的关系,衡高里面最不缺的就是拜高踩底的人,苏淮为了和他做朋友,背地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我从没有因为这个怪你们。”路与北说,“我当年什么德行我太知道了,黄校长说的没错,你们担心的也没错,如果不是你们让苏淮拉了我一把,最后高中我能不能坚持着读完都是个未知数,我很感激,你们选中的那个人是苏淮。”
如果换做是十年前,他还在高中,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能还会觉得愤怒,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已经快要而立,早已经不是那个冲动易怒的少年。现在他再听见这些事,他唯一遗憾的反而是当年那份合约,他们给苏淮给的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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