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容汀曾疑惑过。
她在死亡的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默默无言十年,却在最后陪伴她三个月,并亲手给予她死亡的女子。
但当容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重生到了十年前之后,脑海里也曾短暂地闪过阿萦的问题。
她所爱的那个,与她一起经历了三个月的阿萦。
与如今方才入中洲,和自己未曾有过任何关系,甚至未曾有过一次对视的顾怀萦。
她们于她而言,是同一个人吗?
这仿佛前世今生一般的关系,真的能够顺延她的爱恋吗?
但所有问题都在阿萦拨开那支雪白的梨花的瞬间得到了回答。
花瓣簌簌落了她满身,落花之后是阿萦微微怔愣的脸,寡薄的,没有表情的,一双眼睛漆黑空洞,仿佛不似一个真正的人,而是某种方才为人的精怪空壳。
和她熟悉的,印象中,那三月的阿萦截然不同。
不那么圆融,不那么温和,不会露出温淡的笑容,而且不那么爱她。
但她听到了自己心脏鼓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毫无保留。
她在这个瞬间理解了自己的爱恋,是否有共同的记忆并非最重要的,是否有同样的经历更不是。曾经她能够胡思乱想地剖开自己的情感,去思索当初她对阿萦的爱如何产生,去思索前世今生是否为同一个人。
都不过是因为,她的阿萦未曾这样直白地站在她面前。
而她们相遇的瞬间,爱情本就该这样开始。
那时的她就这么看着顾怀萦微笑起来,不自觉地说出一句话。
我回来了。她这样对她的阿萦说。
仿佛中间未曾隔过生死,她只是提着一壶酒归家,忽然想要戏弄一下家中的小娘子,于是提着酒爬上树,拿小石子砸着窗沿,等到小娘子忍不住怒气冲出来想要看看是哪家熊孩子时。
她就可以这样将满树的花洒落到娘子的身上,跟个惊喜似的从天而降,在对方又气又喜的目光中,笑得道一声:我回来了。
我很爱您,殿下
那只蝴蝶付出了很多。十三摸着她的小揪揪,笑着这样说道,不过怎么说呢,我觉得那只蝴蝶有点疯,美人姐姐,你还是离得远点比较好。
容汀听懂了,于是摸摸伸手,在十三的小揪揪上扯了一下,看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样子说道:不可能。
她紧紧握着顾怀萦的手。
好不容易,经历生死才重新握在手中的珍宝,怎么可能随便松开。
十三夸张地说道:可是再不离远一点,你就要死了耶。
她转头看向顾怀萦,笑着问:你不是能看见吗?
容汀身上,死亡的色泽被那火龙削薄了一些,但依旧存在。
顾怀萦的声音缓慢而生涩,她的手心有湿冷的汗,从心底一寸一寸发出来。
她问:为什么?
顾怀萦恍然想到了什么,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直死之咒?
如果艳鬼就是长公主,那是不是意味着,刻在长公主府床底的阴毒咒术,是不是已经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还未发作?
顾怀萦:但那是可解的。
十三嬉笑一声;美人姐姐不应该心知肚明吗?
没等她们再多问什么,十三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小女娃娃耍赖似的仰着脸,一双圆圆的眼睛如同小狗,瞳仁很大,几乎不见眼白,湿漉漉泛着水光。xzf
十三:我能说的真的都说啦,要不就把阿爹放了呗,我和阿爹还得赶着在廿一前离开京城呢。
她又眨眨眼睛:不过现在可能不那么着急离开了吧但有备无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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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汀微微沉吟。
这话的意思大约就是,廿一的危机暂且还未过去,但大概能平安度过吗?
她倒也没打算一次性问个干净,心知也不可能,从荷包中摸出两角金子,叫了声十三。
金子轻巧地抛过去,可惜十三现在没拿那面铜锣,有点手忙脚乱地接在两手里,一手抓着一个放在嘴边一咬,顿时笑得眉眼花花,拖着孩子细长尖锐的声音唱道:妇唱妇随,琴瑟和鸣!
容汀就笑了笑,又道:还有七个铜板,三个铜板一碗的云吞面,我和阿萦各一碗,剩一个铜板,你再回我一个问题。
十三就唱:你啷个问题,且抛来听听。
也不知换了哪儿的方言。
容汀:那只蝴蝶,我走后,尚可安好?
十三眯一眯眼睛:得偿所愿,可不安好?
容汀将铜板递给十三,招来护卫,吩咐将十三和她阿爹一起找个空的宫殿关起来,特意吩咐了,关两个房间,可以挨着,但不需见面。
结果就是,十三被带下去时拳打脚踢,可惜拳脚都太短,只能凄凄惨惨地大喊:言而无信,欺负仙儿了!
容汀:可别叫唤了,本宫结了两角金子加一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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