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惟:“女儿从父母出事之后,就被钟家以育孤为名接入府,我曾派人查过,那小姑娘已经签了卖身契,按的是刘氏的指印,但刘氏信誓旦旦,说她绝没有卖女儿。”
刘复大怒:“岂有此理,辱母杀父,还要夺人女儿,真要一手遮天不成?!”
陆惟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杀人者死。
这是几乎每个朝代都一样的最基本律法。
但越是简单的律法,就越有空子能钻。
由于这件案子里的嫌犯与死者身份卑微,案子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要不是去年大旱,皇帝为了求雨大赦,所有死罪犯人也都押后再议,要不是陆惟为了查另外一件案子,去翻洛州积压的陈年旧案,刘氏和张六的死就像两片到了秋天就该枯萎的落叶,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去年干旱之后,洛州刺史曾向朝廷上报颗粒无收,官仓空虚,请求朝廷拨粮,当时还呈了《千里饿殍图》,朝廷拨下不少粮食,但现在有了他与当地大户勾结,帮忙压下案子的事情,陆惟几乎可以肯定,当时这场旱灾所拨下的赈灾粮,未必就真到了灾民手里。
洛州离长安近千里,但也不是地处蛮荒的偏远之地,洛州在本朝十三州里位列上州,洛州刺史将来升迁也是往中枢重臣走,人选必定是帝王青睐的人,现在洛州刺史出了问题,其它各州难道就安然无恙吗?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
乱世之争,此消彼长,留给北朝犯错的余地不多。
正如一间屋子里,人们一旦发现内部一角有了木蚁,很可能其它没有看见的角落,也已出现问题。
刘复自然想不到那么深远,他只为张六一家可能被冤枉的遭遇义愤填膺。
“既然遇到了,你可得查明真相,还她们母女一个公道!”
他刚说完,旋即看见自己手头这份是刚从一沓厚厚卷宗最上面拿起来的,不由咋舌。
“该不会这么一大叠,全是冤假错案吧?”
“侯爷大半夜过来,就是想帮我分担公务吗?”陆惟不答反问。
刘复拍拍额头,本来就是睡不着才过来,这一通聊下来,倒更精神了。
“今日你见到公主,有何感想?”
他凑近陆惟,一脸八卦。
有何感想?
公主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就是陆惟的判断。
但刘复的表情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陆惟不动声色:“此话怎讲?”
刘复叹了口气:“公主太可怜了些,和亲整十年,回来还遭遇刺杀,我就是想问问,李闻鹊那边审得如何了,该不会真是柔然人干的吧?”
陆惟:“还未有进一步的消息,侯爷可以明日再亲自问问李都护。”
刘复啧的一声:“对方一计不成,不会再生一计吧,咱们这儿离京城可还大老远的……”
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从上楼到小跑过来,再到敲响房门。
“郎君,是我,侯爷是不是也在您这边?”
陆无事的声音有点喘,语速也略快,看来是遇上事情了。
这大半夜的……
“进来。”陆惟道。
陆无事推门入内,额头冒汗。
“郎君,侯爷,官驿那边出事了,公主晚膳被下毒,有人死了!”
刘复啊的一声,悚然变色。
连陆惟也停住手里动作。
“死的是谁,公主无恙?”陆惟皱眉。
“公主没事,死的是一个帮厨的婢女,是都护府派过去的人手,据说是贪嘴,在呈上去给公主用之前先偷吃了几口,结果就毒发身亡了!”
陆无事气喘吁吁,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也被吓出一身冷汗,不由分说赶紧过来报信。
早上的刺杀未遂,现在又下毒未遂,一桩接一桩,李闻鹊恐怕要彻夜难眠了。
……
李闻鹊现在确实焦头烂额。
他在得知消息之后立马让人将官驿团团围住,一面下令不能放走任何一人,一面亲自去向公主请罪。
但糟心的事情还未算完。
下属很快来报,说在李闻鹊下令围住官驿之前,已经有一个人不知去向。
此人正是为公主准备吃食的厨娘苏氏。
如今城内人人都知道,能在官驿里干活是个美差。
苏氏原先不在官驿干活,只因她在都护府里做饭手艺不错,李闻鹊吃过几回,觉得味道不赖,又是自己府里的人,尚算可靠,便将其临时调拨到官驿,为公主做饭。
谁不知道京城来的天使也都住这儿,更有公主殿下在,干得好了,银钱赏赐自然少不了,苏氏当时也高兴得不得了,她身份低微,头一回得到这差事,就千恩万谢,磕头不已。
谁曾想,这第一顿饭,就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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