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不超过二十万,其中大半还是魏淙旧部。
比起胸中的抱负,他肩头的责任更重。稳定江州,安顿黎民,安抚旧部,斡旋于各大世族之间。他一直都是沉稳凝定,直到那个人点燃了心底的热焰。
魏曦猜测也许在襄州时,他们已经开始共谋大计,甚至更早,在当年秋狩猎场时,他们就已经约好了,西征凉州,北克蛮夷,平定中原,一统河山。
萧暥少时就行事跳脱,作风偏斜。方宁他们总嫌他惹是生非,可魏曦却隐隐羡慕他,飞扬灼然,就像一簇绚烂的焰火,哪怕魏西陵冷冽如冰,总会有被他点燃心底的热意,终成燎原之时。
西征归来后,魏西陵就开始力排众议布局北伐,整军备战。此番调防,五万江州精锐开赴凉州,七万凉州狼入驻江州,但这样大的动作,恐怕又要激起一番风浪。
“西陵哥,换防之事,谢先生怎么说?”魏曦不无忧虑问。
魏西陵一言不发从桌案上拿起信笺递给他。
这些日子以来,江州军政要务,魏西陵逐步让魏曦参与其中,来往机要也从不回避。
谢映之在回信里,提出了一个建议:此番调防,不仅要调兵,还需要一员大将派往西境。
对于将领的人选,谢映之提出三点:一,忠诚,且其家族皆在江州;二,能征惯战之将;三,具有决绝之心。
魏曦一想便明白了。
前往西境,统帅万军,若不忠诚,那么他在西境拥兵自重,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曹满,所以,谢映之提出此员将领必须是江州人士,举族皆在江州,以为挟制,保他不能反。
其次,凉州华夷杂处,民风彪悍,又和北狄草原接壤,非能征惯战之将,不能镇住群狼,非勇猛强悍之士,不能威慑夷狄。
再者,离开江南富庶之乡,前往西北荒寒之地,此去须有决绝之心,义无反顾之志,方能成为西北之柱石,九州之屏障。
魏曦看完信后道:“谢先生思虑周密,乃谋士之论。”
魏西陵道:“他本就是谋士。”
魏曦凝眉:“但玄首如此提议,岂非为难兄长?”
虽说谋划天下,不能没有手腕,但是……魏曦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复杂之色。
“将军在外征战,而扣其家人为质,不是西陵哥你的做派。”
谢映之是胸怀磊落的君子,提出这种手段,让魏曦有些意外。
“他并非此意。”魏西陵将信笺收入匣中,静静看了魏曦一眼,“他只是不便言明。”
魏曦心中一沉,“莫非先生的意思是……”
他一点就透:“是从宗室中选?”
历来家国有难,宗室责无旁贷。
无论什么时候,只有魏氏宗族,绝不会背叛江州。忠义更是不用说了。由魏氏宗族的人镇守凉州,凉州无忧。
谢映之的建议,果然一箭穿心。他想要的,是不畏艰险,远赴西北的壮士。
但宗室子弟大多都是太夫人的孙儿、外孙,谢映之不便言明,否则多少催逼之意,这句话只能让魏西陵自己体察,去决定。
“西陵哥,我去!”魏曦当即道。
他振色道:“北伐大战之际,西北决不能有失,魏曦愿率军去西北戍防!”
“你不能去。”魏西陵沉声道。
魏曦以为是他历练不够,“我也曾于楚州剿匪杀敌,如果西陵哥仍觉得我缺乏战场历练的话,可再派一员副将和我同去。”
魏西陵道:“凉州战略要地,不可频繁换防,一旦赴任凉州,便是五年,十年。”
魏曦道:“西陵哥,我可以长驻凉州!”
魏西陵静默道:“但我不在时,需要你镇守江州。”
魏曦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他隐隐感觉到这些日子,魏西陵将政务庶务转交给他的深意了。
公侯府这些子弟中,魏曦立身持正,才思敏捷,文武双全。虽然论沙场征伐金戈铁马,使群雄不敢觊觎江州之地,魏曦尚不如他,但魏曦为人温和,心思深沉,行事低调,品性坚韧,和江州各大氏族都关系融洽,他虽不善征战,却是善于守城之人。
更难得的是,魏曦的立场一直很正,哪怕当年满城风雨斥责萧暥忘恩负义害死义父,他也没因此怀疑过萧暥。某种程度上,魏曦和他一样,只是没有表态罢了。
但别说是魏曦,即便魏西陵自己,当年那种情况下,若表态相信萧暥,又拿不出能说服人的证据,只会激怒魏淙军中的旧人,使得军心不稳,若军中的这股怨气被江州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再煽动,利用,就会引发局势动荡,不可收拾。
这些年的流言蜚语正如一面镜子,只有在天下人都不信任萧暥时,依旧相信他的人,那么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也始终会信任他,不会被任何流言左右了判断。就像方澈,魏曦。
这样的人不需要多,但是这样的人,必然是心念坚定,头脑清醒的,他要让他们掌握江州的未来,这其中大概也参杂了他的一点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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