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词安对陈若芙的不同,她早有察觉,今日被陈若雪点醒,她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
心上的那道伤口还未结痂,今日又被陈若雪生生撕开,并狠狠插上一刀,锥心之痛让她心神有些抽离,好似一个幽魂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这些年她凭一计孤勇,在侯府夹缝中求生存。以为可以真心换真心,总有一日,可以捂热那颗冰冷的心,她把谢词安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亲手照顾他一日三餐,为他缝制衣衫,再晚回府都会等着他,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参汤。
而谢词安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八年了,他整日忙碌,从不过问她在内宅过得好不好。生下循哥儿后,两人房事的次数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们上次同房是何时?
到头来,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得痴心妄想,只怕谢词安早做了这样的打算。她无利用价值后,便是到了休弃之时,正好给他心仪之人腾位置。
“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嘛,循哥儿是二房长孙,却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如何抬得起头,长大了,只会让人说是叛党余孽的儿子,你娘家人还能在关外还活几年……”
阿圆和云喜两人实在听不下去,也顾不上地位尊卑把陈若雪推了出去,两人齐声吼道:“滚,滚呀。”
“别推,本姑娘自己走。我是看她可怜,才来如实相告。成天带着那簪子,像个宝贝似的,那是表哥为我长姐赢的彩头,无奈人多起哄,只好转手给你。”
难怪那时谢词安给他发簪时,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一旁的陈若芙像是受了打击似的脸色惨白。原来如此。
屋外一片吵闹声,而陆伊冉的世界却安静了,她的天塌了也做不出任何回应,灰心绝望没有退路可言。
那日杨婆子夫妻俩在院外的闲话,她也听到了。如今第二个人再次说出相同事实,她就连装聋作哑都敷衍不了自己。
没了她,至少可以保全她循哥儿日后在谢家的地位和名声。
只是她终究不甘心,自己的孩儿,要叫别人娘。
泪已流干无泪可流。陆伊冉取下头上的簪子,用尽全力摔在地上,砸的碎物四散开来。
她木然地走进浴室,绕过屏风推开窄小的后门躬身走了出去。
凛冽的寒风吹得她发髻凌乱,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雪地上留下她一个又一个悲凉的脚印。
她片刻就到别院后山的悬崖边,眼神空洞,最后抬头望了望尚京的方向,轻轻唤了声:“循儿,娘亲走了。”
便决绝地跳了下去。
“姑娘!”
茫茫天地间,撕心裂肺地呼唤声,响彻山谷。
重生
陆伊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暖和柔软的床榻上,不是身处阴沉恐怖的地府,更不在白雪皑皑的荒野。她呆呆起身,迷茫看着屋中的一切。
这摆设大到床榻桌椅,小到茶器香炉,都好似熟悉又陌生。就连熏香都是她喜欢的茶梨香。
这不是城外别院,倒像是她在侯府住的闺房。
当看到月洞窗下左右两侧高几上,一对蓝色琉璃花樽时,她神色一怔。
那是她最喜欢的花瓶,是他姑母安贵妃送给她的。后来被小姑子谢词仪,硬是生拉活扯要走一只。
陆伊冉记得,那应当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十月谢词仪生辰时拿走的。为何这花瓶还在此处?
难道是她的魂魄回来了,她用力掐自己脸颊痛感真实。再摸摸自己心口,跳动正常且有温度。
百思不解时,珠帘清脆地碰撞声吓得陆伊冉一激灵。
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
肉团子眼泪汪汪,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双手迫切地伸向陆伊冉,有些像循哥儿几个月大的时候。
不对,她的循哥儿快七岁了,如今这模样,是个不到一周岁的婴孩。
她迟疑地抱过孩子,口水滴滴哒哒糊了她一脸,小短腿蹬过不停,委屈地望着陆伊冉喔喔喔地说过不停。
习惯性地又往她胸前拱,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熟悉的奶香味,白嫩的脸庞,这一刻她终于确定是她的循儿。
老天垂怜,她回到了循哥儿几月大的时候,也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
多方确认后,陆伊冉终于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再也忍不住泪流,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自己的儿子。
亲完了自己儿子,又紧紧搂住自己嬷嬷。
方嬷嬷难为情地推开她,以为她还在为小产的事伤心难过,不由得劝慰起来:“姑娘别伤心,孩子会有的,一个多月了你身上也干净了,要抓紧机会,让姑爷多来你房里几次,准能怀上。”
灵光脑袋突然一顿,难怪不再寒冷,原来已到了五月,是她第二个孩子小产一月后。心中闷痛清泪滑落,单手抚上自己小腹处,苦涩一笑:“没了也好,不会受罪,谁叫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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