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让拔腿就跑的虞凝霜诧异地停住脚步。
她最后回头看了赵妙嘉一眼。
小公主幼小的身形在其后巨大的宫殿映衬下,缥缈得像是一粒尘埃。
而那总是任性而骄纵的面容,则平静地近乎柔软。
虞凝霜忽然就明白了——佛魔两性,不过一念。
于是,她从宝贵的逃生时间中,从混乱的思绪中,努力地拼凑出了一段在此之后,影响了赵妙嘉一生的话。
“白雪公主的母亲对她不好,与是否亲生没有关系,与公主本身也没有关系。只是有的人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公主曾问微臣白雪公主应该怎么做。在微臣看来,与其等着被母亲控制、迫害和放逐……白雪公主应该主动去摆脱对她毫无益处的母亲。”
赵妙嘉没有回答。
虞凝霜也没有再说。
言尽于此,她挣扎着、对抗着周身的酥麻无力,转身踉跄离去。
她不知郑淑妃筹谋了多久,又不知慈宁殿是否还有她的眼线、是否还有后招,于是不敢回去。
如今,整个皇宫都不安全。
虞凝霜现在只想着扛过药效,躲得越远越好、越偏越好。
她心中有一个合适的选择。
小库房、桂圆糖糕
“虞娘子, 好久不见了,您怎么这时候出去啊?”
面对守卫的问询,虞凝霜尽量淡定自如地回答。
“有几只的天青瓷的食皿落在待漏院了, 有急用,我得去拿。”
“哦,好。”
虞凝霜想,此处守卫们多日未见她,极可能在和翰林司众人偶尔的交谈中得知她已经调离。
可他们又不是即时接收信息的,虞凝霜本想着他们若是详细问起,她就说自己又回翰林司帮忙, 以一些模棱两可的理由来敷衍。
她现在没有余裕去考虑之后是否会露馅儿, 而是要先将这一难关度过去。
万幸的是, 守卫们并没有多问。
虽略有犹疑, 但是他们与虞凝霜相当熟识。
虞凝霜之前每回往待漏院去,都是带队从这一道宣佑门过去。
虞凝霜又向来与人为善。
同为这皇城中的苦命打工人, 她见这些披星戴月站岗的守卫时, 常常深感其不易。
如果当日往待漏院送的吃食刚好方便拿取,虞凝霜就免不了随手塞一些给他们。
今日的红枣核桃糕, 明日的花生一口酥……
借花献佛, 顺水人情, 何必替老板省钱?
填了肚腹,暖了心脾,落一个皆大欢喜。
所以面对虞凝霜, 守卫们既敬其官位, 又感其善举。
此时见她要外出往待漏院而去, 并没有阻拦的道理。
并非他们因为人情关系便未能恪尽职守,而是天助虞凝霜, 明日恰是十月初五,朝会之日!
且她此时要去待漏院,是完全说得通的。
朝臣们不到五更天已经在待漏院昏昏欲睡了,翰林司中人更是常常三更就抵达。
虞凝霜行事谨慎、要求严格,负责待漏院朝会饮食时,总要提前做好万全准备。
偶尔有那么几回,她甚至是前一日的晚上就带人陆陆续续往那儿搬些器皿之类。
对于虞凝霜这旺盛的事业心,守卫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便欣然放了行,还很好心地关怀道。
“往待漏院的路不比禁中明亮,娘子仔细脚下。”
言出法随,这叮嘱声刚落,急急迈步的虞凝霜就差点摔倒,惊得守卫们齐呼“小心”。
他们是以为虞凝霜真的崴了,却不知她现在脚掌重逾千金,腿肚子软似面条。
还能走路已经是个奇迹。
始终垂着头,虞凝霜稳住身形,再次道谢之后疾步离去。
一步、两步、三四五步,越来越快,虞凝霜几乎是在燃尽气力逃离。
直到再回首时,宣佑门已在暗夜中模糊不清,她才猛然斜倚在宫墙上难受地颤抖。
……安全了。
不是她,而是那些守卫。
天可怜见,她刚才真的要抑制不住地扑到他们身上了!
郑淑妃这药太邪性了!
细细密密的情热之网仿佛将虞凝霜整个人劈头盖脸包住,又仿佛是从深处燃起的毒燎虐焰,将她烧得神志不清。
虞凝霜简直不敢想象现在这个状态的自己,如果正遇上刚参加完宴席回来、微醺的赵律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虞凝霜发誓,她再也不敢小瞧古人、小瞧中药了。
如守卫们所说,出了宣佑门,灯火乍暗。
外宫墙圈出的这条永巷好似长到没有尽头,溶解在远方的夜色中。
好在此时,这样的昏暗于虞凝霜来说是保护色。
她并不怕这仿佛随时会蹦出来鬼魅的黑暗,她已经见识过更诡谲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