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荪汤、宫廷旧事
虞凝霜领命下了殿。
她一离开, 刘太后终于往座椅后靠了靠,保养得宜的手指,一下一下点在鬓间。
想起自己费尽心力才将官家和齐郡王这一对兄弟说合, 一同吃一顿家宴,她不禁轻声叹气。
这一口气,仿佛把她那始终端着的那一份雍容庄重叹了出去,只剩下一个操心的年迈母亲。
她朝凌玉章苦笑,“后娘不好当啊。”
给这天下最尊贵之人当后娘,更是难上加难。
刘太后刘媛乃是继后,她前面那一位陆皇后才是先帝的原配妻子, 也是当今圣上赵律的亲生母亲。
刘太后当年被封后时, 身为皇长子的赵律已有六、七岁。
就算所有宫人都带着完美的笑脸告诉他, 这一位今后就是他的母亲, 孩子心中却早也知不同。
一个晨昏定省,问安问疾;一个冬夏温凊, 问暖问寒。
二人虽以母子之礼相待, 实际上并不算多么亲近。
不久,刘太后也育有一子, 只可惜不到两岁即夭折。往后十年, 她一直无所出。
她的性子和善不争, 既得圣心,又得人心,正宫位置始终稳固。
直到母家一位表妹入宫承了宠, 诞下一个儿子。
只可惜, 表妹似乎被这个孩子的到来耗尽了福气, 难产而死。
这个孩子便是先帝的老来子、当今圣上年龄差了二十岁的幼弟——齐郡王赵循。
因表妹去世,刘太后又无子, 赵循便从小被教养在刘太后身边。
即是说二人既有养母养子的情分,也是天然的姨甥血缘,相比于官家赵律,可谓是亲厚非常。
加之赵循本就是幼子,又天资聪颖,讨人喜爱,那真是千宠万宠长大的。
彼时,赵律已经被册为太子,入朝辅政。
他因为在朝堂上一句失礼之言,因为在奏折中一笔不妥之语而被父亲严声训斥时,抬头却见幼弟软乎乎偎在父亲膝头吃糕饼,将碎屑随意撒在那象征九五至尊的衣袍上。
那个瞬间,赵律作何想,旁人不得而知。
他们知道的,只是先帝唯二的这两位皇子之间……亲情淡薄。
谁也不敢说破,表面也是兄友弟恭,然而事实确是如此。
先帝崩逝,赵律即位,其时齐郡王才十岁。
次年,赵律便为幼弟举办了出阁的冠礼。(1)
《礼记》载:男子二十冠而字。
只要一天不行冠礼,就一天不算成人,不可入仕,亦不可娶妻。
因此为了尽早权职加身、开枝散叶,皇子行冠礼,自是比寻常人早的。
本朝皇子多是十几岁就出阁。
这样看来,赵律早让幼弟行冠礼,好似是在为后者着想。
可事有两面,一旦加冠就意味从内宫中的皇子转变成为外朝的臣子,必须离开宫廷,带着一批僚属另辟居所,从此非诏不得入宫。
所以为幼弟早行冠礼,究竟是为了助他尽早掌事,还是为了逐他尽早离开权力中心?
还是要看之后的举动。
事实上,年仅十二的赵循被封了一个安州都督的清闲虚职,旋即上任。
这些年中,他在京之日加起来,怕也不到半年。
帝王之意,不必再多言。
————
七月十五正日,虞凝霜早早起身。
悬帷幔,拢衾枕,这些琐事都不用她再亲力亲为,有两个小宫娥贴身照料。
虞凝霜在翰林司时衣装都以干练简洁为主,方便做活计。
而到了这慈宁殿中,一应穿戴却华丽了不少。
纵是虞凝霜不愿,两个小宫娥也不依不饶的,每日都要将她的衣物熨得滑滑,发髻梳得亮亮,采了盛放的鲜花给她簪上,映着翠羽明珠。
于是此时的虞凝霜站在灶前,叹这衣裙过长不便行动,不便烹调。
再叹也只是枉然,身为太后娘娘宫中之人,须得顾及她老人家的脸面,永远要保持鲜妍入时。
此时太后娘娘凤辇不在宫中。
因中元节是祭祖安神的大节,她一早前往宫中十一殿,挨个祭祀先帝后神御,行朝献之仪。
贵人有贵人的忙法,宫人有宫人的忙法。
慈宁殿已经焕然一新,布置了鸡冠花、练叶、麻谷窠儿等节物,还用竹竿搭建成了一个巨大的盂兰盆。
虞凝霜则在厨房这一小天地中,准备明日的家宴。
宴席的菜肴主要还是由御厨房送来,各位御厨对主子们的喜好、忌口了如指掌,也不用虞凝霜去担心。
她所需要负责的,只是在送来菜肴的基础上加几道汤羹饮子和点心即可。
需要注意的是中元吃素,家宴虽摆在十六日,但是仍沿袭这规矩,所有菜肴都是素菜,可以有蛋奶,只是不能见荤腥。
因此,虞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