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中的胡萝卜被切得极其细碎,混在晶莹剔透的粉丝里宛若霜雪中点缀的点点红梅。但光是卖相绝佳还不够,味道上也下足了功夫。菜里的胡萝卜是煮过去了味的,调味的酱汁里也混了金桔汁。
暴君本就喜欢吃酸甜的东西,如今有孕在身,口味上的偏好比平时更加明显。更兼他全然不知眼前满桌子的菜里都有他最讨厌的胡萝卜,竟真的被菜的味道勾着有了几分食欲。
尝过了胡萝卜粉丝、胡萝卜醋溜丸子还有胡萝卜糖醋肉段,甚至还被递了一杯胡萝卜金橘果汁之后,谢玄元总算觉出了一点不对劲,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你们南楚的厨子都是从小泡在醋缸里长大的?还是说南楚人都喜欢喝醋?为什么每道菜都是酸甜的。”
陆美人正兴高采烈地替自家的挑食暴君布菜,听这么一问以为是谢玄元今日心情好突然想了解一下南楚风俗,便随口应道:“倒也不是。南楚地广人多,什么样的口味都有,硬要说的话倒有不少人嗜辣……”
话刚说一半,陆长平便自觉上了暴君的圈套。
果然,在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暴君那张堪称明艳貌美的脸便蒙上了一层阴霾。依照陆长平当暴君宠妃的专业经验来判断,这明显是兴师问罪的前奏。
“既然南楚并非偏好酸甜口味,那为何今日这一道道菜皆是酸甜口味?是有人将朕的喜好透露给了陆陛下,朕猜的可对?那人在哪?为何不叫他亲自来见朕?”
眼看着又要扯到“陆贵妃”这一禁忌话题,陆长平急中生智道:“原来陛下刚好喜欢酸甜口味。这倒也巧了,王御医前几日还同朕说甘酸开胃,做菜时多用这两味可提振食欲。”
这本来是个极好的借口,可谢玄元前几日才和陆贵妃夜半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何不会多想?他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真只是如此而已?”
“确是如此。”
被谢玄元那双含着水光的清润眸子直直盯着,叫人心虚不已。可暴君看不清他脸上心虚的表情,也就抓不住什么真凭实据,怀疑也只是怀疑罢了。
为转移暴君的注意力,陆美人又盛了一碗汤,送到了暴君手边道:“其实这次也并非只做了酸甜口味的菜。这参鸡汤用的是南楚特产的贵妃乌骨鸡,文火慢炖了大半个时辰,不光鲜美入味,亦可给有孕之人补身。”
当然只漏了一样没说,这鸡汤也是加了胡萝卜一同炖煮的。
除却隐瞒了胡萝卜的事,陆长平堪称细心周到,鸡汤的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他怕那小半瞎不小心被汤汁溅到,竟直接舀了一勺送至对方唇边。
可谢玄元正纠结着陆贵妃的事,哪里有心情品参鸡汤。他非但不低头喝汤,反而毫不给面子地嘲讽道:“鸡便是鸡,早晚都是进锅熬汤的命,你又何必假惺惺地封它做贵妃?”
若说之前他的种种不配合还情有可原,这次就是纯属砸场子了。幸亏陆美人博学多识,竟也能温声将话接下去:“并非是朕封了这鸡做贵妃。而是南楚百姓见它头顶的羽冠蓬松华丽,宛如宫中贵妃头戴华冠,这才有此雅号。”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玄元灰蒙蒙一片的世界里便开始闪过同陆贵妃大婚之时的画面。
当初的陆贵妃头顶戴的是他生母璟妃的宝冠。珠宝首饰虽华贵,但在真正的绝代佳人面前亦不能多占得半点光辉。
话虽如此,可暴君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美艳的贵妃和面前这碗散发着阵阵香气的参鸡汤联系在一起。最终只能不无鄙夷地感慨一句:南楚之人果真惯会附庸风雅……
不过附庸风雅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此番谢玄元因为脑中那奇奇怪怪的联想,突然生出了几分尝尝“贵妃鸡”味道的好奇心。
反正也只是尝上一小口罢了,并不丢人。
谢玄元这样安慰完自己,微微低下头,就着那南楚陛下的手喝了一勺鸡汤。谁料到那鸡汤当真肥而不腻,鲜而不腥,还融入了一股不知名蔬菜的甘甜,竟比北卫宫中的要好喝上数倍。
任凭他口味如何刁钻,也挑不出什么不足之处……
而陆美人深谙暴君没挑刺那便是很喜欢的道理。他有点膨胀,忍不住唇角含笑,明知故问道:“如何?朕亲手熬的鸡汤可还好喝?”
这下谢玄元真的说不出话来了,他忍不住想起了这几日南楚宫中的流传的风言风语。宫人们皆言陛下为讨得新宠欢心不惜亲自挽袖下厨苦练厨艺,想来宫中不日便会传出喜讯……
起先谢玄元根本没将这传言往自己身上联想,他只当这南楚帝在宫里偷偷养了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可谁知,到头来南楚帝亲手熬的鸡汤送到了他的桌上,所谓见不得光的小情人,竟是他自己?!
再联想到连日来这陆长平对他种种过度的关心和不正常的亲密,以及对方二十有三都不曾娶妻纳妾的实际情况,谢玄元不由得生出一种可怕的猜测:这南楚帝莫不是有断袖之癖,且对他存了非分之想……
谢玄元成了半瞎的时候都未曾彻底乱了方寸,可一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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