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但听阿杼支支吾吾解释被宣沛帝气势所迫,王皇后的眼神稍有恍惚——
当年没人想着秦王会继承大统,包括王玉姝自己。
先帝的指婚来的突然,秦王近乎是日夜兼程从边关赶回京中的。
王玉姝瞧见秦王的第一面时,便叫一身肃杀气,仿佛都能嗅到浓厚的血腥气的秦王吓了一跳。
当年的王玉姝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她心里也怕,但偏被娇纵的厉害,又一向爱面子,因而害怕之后便是气恼——既恼恨秦王吓她,又恼自己不争气。
为了不丢了面子,王玉姝反倒越发的昂着头半点也不肯露怯,有时甚至是顶着秦王说话。
那时,还是秦王的他倒没如今这么喜怒不形于色。
有几次王玉姝都瞧见他真动了气,一生气便沉着脸跑去了书房不出来再后来,秦王成了宣沛帝。
天威难测,渊渟岳峙。
回过神再看眼前有些惶恐又懊恼不已的阿杼,气消了一大半的王皇后甚至有了几分笑意。
当年普一见面,连她都不免心生怯意当然,即便如今的宣沛帝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气势凌冽,像柄出鞘利刃似的,但姜阿杼算什么东西?
空有美貌,胆气不足,自然不免更加畏惧于她们圣上。
“行了,起来吧。”
气顺了的王皇后格外的好说话,她还抬了抬手,让阿杼站起了身。
“也是你第一次面圣,初次侍奉御前难免胆怯,这倒是本宫疏忽了。”
“这次的事,你也算长个记性。”
王皇后没有再兴师问罪,只在阿杼不住谢恩的时候,警告着她:“但阿杼,倘若你下次还不尽心,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千恩万谢的阿杼又是一跪。
她信誓旦旦的道:“是,奴婢必定竭尽全力,往后一定尽心侍奉,必不负娘娘厚恩。”
阿杼恨不能赌咒发誓好好侍奉的宣沛帝,正坐在往含元殿去的御撵上。
侍奉在旁侧的自然还是陈公公。
而陈公公,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还都是阿杼。
今夜在坤宁宫里遇见阿杼这事,实在出乎陈公公的预料。
甚至陈公公十分笃定,坤宁宫既然选了阿杼,那必定也查清楚了阿杼的身份那今个儿夜里,皇后娘娘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没品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觉出诡异蹊跷的陈公公不会随意张口,自然连打趣似的提一嘴都不敢,只默不作声的跟着。
而神情一如既往平静的宣沛帝同样也在想阿杼。
只不过与忧心忡忡,翻来覆去满腹揣测王皇后意图的陈公公不同,宣沛帝单纯想的就是阿杼和她鬓边的那支发簪。
那会儿花姑姑匆忙间插在阿杼鬓边的发簪,左侧的那支有些歪了。
宣沛帝是个很喜欢规整东西的人。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规划摆放清楚。
但这是宫里,很显然,即便他是皇子,也不会处处都由着他的心意来。
他无数次见过先皇歪歪斜斜丢在御桌上的折子。
见过本该成双成对的玉铛,偏偏太子只佩戴了一个;
甚至还有先皇后曾往尚书房送的点心,那般模样精致胜过味道的点心,共摆了两层,可上面那层里多了一个,圈成的圆都变形了林林总总,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更别提宣沛帝还有一个惶惶不安,恨不能他像个木偶人一样规矩的养母舒妃。
舒妃会拼命念着让他忍忍忍、退退退,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在这宫里,无数次不得已忍耐时,宣沛帝会一个人默不作声,近乎强迫性的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遍遍的摆放整齐,一点边角都不会歪。
后来,羽翼渐丰,已然忍无可忍的宣沛帝抱着一去不回的念头跑去了边关。
在那,风里雨里闯过,黄沙泥浆里滚过痛痛快快的同那些所谓的粗人们一起骑马、一起喝酒,甚至一起冲杀。
宣沛帝强迫性的板正在血腥里暂且没了痕迹。
再后来,重新入宫的宣沛帝学会了视而不见。
含元殿,这地方自是全然按着宣沛帝的心意布置,至于这宫里的其他地方,其他人宣沛帝很少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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