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接着说,“说不出来了吧,男人各个三妻四妾,也没听见哪家妇人因为吃醋就杀人的事情啊,更何况杀得还是不干自己的陌生人。”
陈嵩歪着头,脸都皱起来,但他实在不敢和知府小姐争辩,岔开话题说,“不过,这张三郎为什么还要对怀孕的孩子那么上心呢,又不是他的血脉。”
“传宗接代吧,”袁宇插了句话,“像他那样的男人,不能人事,估计更渴望孩子吧。”
李小姐更加气愤,“真是疯了。”
林与闻摇摇头,“都疯了我看,他那妻子还找过我两次为他求情,我都不知道她图的什么,上次我明明和她说得很清楚了。”他的鼻子皱起来,“而且,我听说她都跟那个卖豆腐好了啊,难道还放不下这杀人犯吗?”
“女子生来就被教着要时刻反省自己,她觉得错在自己身上,所以才会想要替张三郎求情吧,”程悦心里觉得理解,“再加上孕妇的心情很容易波动,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大概就能想通吧。”
“这情和理算是两码事。”袁宇总结道,“道理上的事大家都清楚,可感情却很不一样,婚姻就更不同了,实在不是一两句就能说清的。”
林与闻瞄他一眼,一个光棍懂什么婚姻。
“真希望永远不用受这样的苦。”李小姐噘着嘴,“对了,云夫人要搬到隔壁高邮了,你知道吗?”
“那……”林与闻先关心起来。
“燕归红还在,他们悦容班与酒楼签了契约,一时半会走不了。”李小姐知道他想问什么。
林与闻默默笑起来,他不能在同一天失去烤鸭和燕归红。
“而且我听说那个燕归红好像也不再做那档事了,那天我与几个女友吃饭,她们都很可惜呢。”
林与闻点点头,“燕归红那人其实也算赤诚,我瞧着他对谁都是真心的,他和我说既然是自己行为不端害了两位夫人,以后就洗手不干了。”
袁宇一听林与闻提起燕归红那个人,就觉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外冒,忍不住瞪了林与闻一眼。
不过李小姐的重点根本不在燕归红身上,她继续说,“我还同云夫人要了她的新地址,打算她要是再开堂会,我也去听。”
程悦看她,“我以为你不喜欢她。”
“这谁说得准,万一我要是成了婚就喜欢她了呢。”
这话里的意思——
林与闻赶紧对她摇手,“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啊,知府大人要是知道的话会杀人的。”
李小姐抿着嘴笑。
“夫人,你可不要学啊。”袁宇摸住林与闻的手,煞有介事地说。
林与闻大囧,整张脸都红了,袁宇这一句话就让想起了他扮女装的时候那窘迫样子,他嚎了一嗓子,面都不吃了,拽着袁宇就打。
“说什么呢你!”
大家立刻乐作一团。
23
秋后万物萧杀,也是重犯问斩的时候。
林与闻不敢在这件事上疏忽,霜降前就准备好了奏疏,生怕误了一点又被那些闲得没事的言官拉出来批斗。
刑部主官最近也是被参得多了,还特意写过信催了一次林与闻,全是因着林与闻手里的一件案子。
这个案子林与闻判了秋决。
当时案子报到三法司会审的时候,三法司的意见非常一致,那就是斩立决。人犯身为公门中人,在三年内连杀五人,情节十分恶劣,不杀不以证法。而林与闻竟然定了秋决,看来是徇私了。
徇私!
林与闻这个秋决不仅让言官们跳脚,还让从前的刑部同僚也要与他划清界限。当时林与闻简直是粪坑里的臭石头,谁见了都绕着走,可他自己反倒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还另外托司礼监的玉公公送了一封陈情信进了乾清宫的暖阁。
要知道,他也算首辅的半拉门人,竟然走了司礼监的路子,这不就是摆明了要和阉党一边,文官之耻!
参!
也许是林与闻这名字再三出现在言官的奏疏上,让圣上终于回想起了这个被自己贬到江都的小县令,又或许是这位玉公公确实有些手段,圣上终是翻开了那封陈情信。
据说当时圣上看了信,一晚上没睡,起早就叫内阁拟旨,司礼监批红,定了秋决,盖棺定论。
当然言官们根本不怕这个,林与闻定了秋决,参林与闻;圣上定了秋决,那就参圣上,一视同仁。
好在圣上这个人心宽,反正朝都不上,愿意参就参吧。
这案子连查代审又经过朝堂上着一顿博弈,拖了三年,到今年的秋天,总算有个定论了。
林与闻和陈嵩站在死牢的门口,看里面关着的男人正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张干净的布,布上摆着一个咸蛋,一小碗肉和两个馒头。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餐了,他从前就不讲究吃喝,现在依旧朴素。
他的妻子并没有陪他吃这顿饭,而是把菜送过来,与他简单说了几句就离开了。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