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议上者,当处仗刑。”
“在下已是半截入土的人,不值得将军迁怒下属。”
“违反军令者,必须处刑,以正军纲。”
“在下是怕……”傅初雪思忖片刻,没想到委婉的表达方式,索性挑明了说,“在下不好男风,就怕坏了将军名声。”
沐川神色稍滞,过了片刻,才道:“无妨。”
“在下并非有意与将军划清界限,只是人言可畏,将军也知军纪军纲为重。”傅初雪声音很轻,像是稍有不慎,就会被账外的风吹走,“在下行冠礼时,有人上门提亲,但在下体弱多病,活不了几年,不愿耽搁姑娘,就……”
“对了,将军已过弱冠之年,为何不娶妻?”
套话要循序渐进。
傅初雪先表明自己不是断袖,然后解释不娶妻是因身体不好,最后不经意间问到正题。
这样就算沐川不是断袖,二人以后在延北相处也不会尴尬。
现在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沐川声音很低,“末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倘若有了家人,征战时就会想要活命、会想给自己留退路。”
四洲动乱,大虞风雨飘摇,国泰民安是遥不可及的梦,生在乱世,无暇顾及儿女情长。
原来不娶妻是怕负了人,怪不得之前说情感之事不可玩笑。
试探完毕,傅初雪没了顾忌,长腿一横,又变成嚣张跋扈的野猫。
卢自明虽认罪,但此案疑点颇多,还需细查。
傅初雪问:“将军可审出卢自明为何通倭?”
沐川摇头。
“卢自明不是什么好鸟,正常审问不说,将军可以用刑啊!”
沐川不语。
傅初雪,“呃,该不会是已经用刑了吧?”
沐川点头,“脚趾都夹断了。”
傅初雪:“……左司马下手挺重哈。”
沐川淡淡道:“我夹的。”
一言不合就劈成两段、夹断脚趾,下手真狠。
傅初雪咽了口吐沫,向塌内缩了缩。
沐川单手杵于榻上,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似座大山,傅初雪霎时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烛火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将沐川分割成很多面。
杀人不眨眼的骠骑将军、心系民生的正义使者、很会照顾人的当家大哥……
不知哪个沐川是真实的。
傅初雪换了个话题:“东桑距西陲千余里,倭寇为何要横穿大虞赶赴西陲?”
沐川思忖片刻,道:“大虞四洲东桑和西陲临海,东桑有唐沐军镇守,他们便绕到西陲登岸。”
傅初雪点头,“西陲港口距善县数百里,途径三座城池,若没有通关文书,倭寇到不了善县。”
“延北大旱,朝廷不拨赈灾粮,说到底也是奸佞作祟。”沐川说,“若你我二人通力协作,定会铲除奸佞。”
民生疾苦,傅初雪起初也想铲除奸佞,但父亲因御敌不利被革职后,傅初雪便只想保傅府平安。
当年父亲写了百十来封奏折皆被压下,奸佞哪是那么容易被铲除的?
什么征战是为大虞子民、不能罔顾民生、铲除奸佞……不过都是些无法落实的、可笑的口号而已。
傅初雪听出话中挽留之意,淡淡道:“害我一次还不够?”
“我……”
父亲正常御敌,都被奸佞说是“坐观胜负”;倘若他在西陲惹是生非,父亲指不定被参什么罪名。
傅初雪好言相劝:“将军先与我回延北,待到时机成熟,我再助将军查案,可好?”
“不好。”
沐川大多时寡言,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很好说话,当触碰到他的原则底线便会执拗得很。
也对,十万条人命岂是三言两语能劝动的。
傅初雪说:“在下不想做惩奸除恶的英雄,余生不过几载,只求为父亲尽孝。”
沐川目光一滞。
傅初雪看向裂日,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慎重:“祖父因唐沐军致仕,将军要查之事背后牵扯极深,若没确凿证据,万万不可再轻举妄动。将军掌的是大虞百姓安慰,而非私怨。”
“奸党在朝堂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卢自明只是其中一条枝,将军顺着树枝查到树干,有朝一日定可挖到树底,将他们连根拔起。”
“明日在下便回延北,我们……就此别过。”
沐川微微颔首,抱拳道:“借世子吉言。”
那天的推心置腹的对话像一段错误的插曲,突兀地插/入他们因利结盟、尚不相熟的关系中,之后本该桥归桥路归路,却不料翌日左司马来报,卢自明在昨日深夜死于账中。
审讯账内,卢自明口吐白沫,胸口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心脏只剩一小块,半尺来长的褐色蛊虫从胸口爬出。
傅初雪呕吐连连,指着正在吃心脏的虫子,哭喊道:“弄死它,弄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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