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少女,方才还泫然欲泣,此刻却笑得如此生动,如同雨后初绽的海棠,清艳脆弱,却又在烛火下亮得惊人。
他想,他大概是从来没有正眼认真看过沈鱼,所以这会儿才知道,她笑起来也是好看的。
然而,这轻松旖旎的气氛不过一瞬。
透过祁渊瞳孔中混乱的情愫,沈鱼却想起那位如九天明月般高悬的周琢公主。
她搁下杯盏,眸光重新变得冷静,“你可记着我们的约法三章。”
祁渊眸色一沉,也从短暂的迷离中清醒过来。
他收敛外露的情绪,淡声道:“其一,不纳妾室;其二,不可有逾矩之举;”他顿了顿,“……其三,尚欠你纹银四十五两。”
沈鱼下心头的微涩,配合地轻松挑眉:“何时给我?”
祁渊端起酒杯,饮下最后一口清冽酒液,望向窗外夜色,声音沉静:“到家后随你支取。”
这一夜,许是那玉冰烧的后劲悄然发作,又或许是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沈鱼竟睡得格外沉,直到天色大亮她才悠悠转醒。
这日,她义诊去得晚了,可也不曾有人说她,大家看着她,只带着一种了然的笑。
沈鱼细细想了,品出其中味道,羞赧中也有几分怅然。
那日之后,贾三果然再没出现过。
沈鱼的生活又恢复了一种有规律的平淡,直到一个微风和煦的午后,川鹤舫缓缓驶入回京前的最后一站。
沈鱼随着祁渊再次踏上坚实地面。
那一夜的互动再也没有出现过,二人之间却同上船之前,有什么悄然不一样了。
城门巍峨,间州二字在秋阳下闪着硬光。
沈鱼背着小花布包袱,牵着黄将军,随着人潮缓缓向关口挪动。
相熟的船客擦肩道别,感念她一路照拂。风半言遥遥晃着陶碗:“沈女郎,老朽常在京城笙仙茶馆说书,得了闲来坐坐,头排条凳给你留着!”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攒动的人头里。
沈鱼嘴角噙着浅笑,目送那些匆匆离散的背影,望着城门上硕大的间州二字,身侧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到了间州,京城便在眼前了。”
祁渊淡声,将周遭浮躁隔开几分,“你我在此换身行头再进京。”
沈鱼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淡白色的布裙,恰时间迎面走来个打扮的花团锦簇、言笑晏晏的妇孺,行走间香风习习,环佩叮当。
她暗叹京畿风貌果然不俗,留心其身上的款式,与祁渊踏入一家绸缎庄,黄将军则被系在店外一株叶片金黄的树下。
甫一进门,满室流光溢彩。各色布料如云霞悬壁,柜案上珠钗环佩琳琅满目。
眼尖的老板娘堆笑迎上,问明来意,当下开始介绍起这苏杭的软烟罗、蜀地的云锦、宫里的妆花缎……
沈鱼视线掠过那些令人目眩的华彩,落在两套现成衣裙上:水绿清透,鹅黄柔软。
老板娘心明眼亮,当即取下来给她摸着细看。
沈鱼面朝铜镜看了一会儿,想着水绿秀气,鹅黄趁着这秋色也合宜,便随口一问:“你觉得这水绿色好吗?还是鹅黄的?”
难得她开口询问他的意思,祁渊目光在那水绿和鹅黄之间流转,只是那些款式再他眼里实在没甚区别,他视线最终落回沈鱼脸上,用从前哄祁沁的惯用话道:“你肤白,想来都好。”
这话本无他意,只是从他口中说出,却莫名听起来亲昵又轻佻,沈鱼手上动作一滞,鹅黄的布料被捏皱了些许。
她再无心纠颜色,转身与老板娘就要了鹅黄的那件。
老板娘利落应下,取出软尺引她至屏风后量体,“女郎削肩蜂腰,这现成的衣裳腰身还得再收两分才更显袅娜体态,女郎且再移步这边,瞧瞧这些环佩可有合眼缘的?消遣片刻,衣裳立时就好。”
沈鱼点头,目光在红绒绸布托盘上扫过,珍珠的、梅花的、镶玉的、缠金的簪子一溜排开,宝光氤氲,争奇斗艳。
她看了一圈,只觉得个个都精巧,唯其中一支柳叶形的白玉簪子,线条简洁流畅,玉色温润如凝脂,无甚繁复雕饰,反显出几分天然清韵,便多看了两眼。
屏风后,祁渊也由掌柜量着尺寸,他站姿挺拔,肩宽背直,软尺卷上松软里衣,更显劲瘦流畅。
那掌柜精明,向外觑了一眼,压低声音:“郎君何不给娘子添支簪子?瞧着像是有喜欢的。”
祁渊面上无波,心底却蓦地想起云川渡口那个面人摊……他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目光飘向屏风外沈鱼模糊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在身侧衣料上轻叩了两下,才沉声道:“嗯。”
不多时,衣裳改熨妥当。沈鱼再去屏风后换衣。
祁渊等待间,踱步至首饰架前,长身玉立,修长的手指随意拂过那些珠翠。
掌柜眼尖,立刻取过那支柳叶白玉簪,用一方素净仔细包好,无声递到祁渊手边。
祁渊指尖微顿,终是接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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