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秦深问:“临清城外沉船中,失踪的五十万两矿银,是谁利用夹舱与水鬼盗走,沿会通河运到这水次仓的密室里来?”
&esp;&esp;……全说中了,一览无余。这下盖青松更是彻底放弃抵抗,答:“下官不知对方是谁,只知他的盗银手法骗过了分关验银,他是带着户部侍郎邹之青的密令来的。下官与他交接取得矿银箱子,存放在地下密室中。”
&esp;&esp;秦深:“具体说说那个地下密室。”
&esp;&esp;盖青松:“密室大约是近十年前挖的,入口隐蔽,里面还有封门石机关,一旦误踩地面空鼓处,触发悬石落下,就能将人困在室内,任由我们处置。但自我赴任以来,那机关还没有被外人触发过。”
&esp;&esp;秦深:“密室中,除了这笔监守自盗的矿银,还有为数更多的其他银子,是临清钞关与魏湾分关的税课吗?”
&esp;&esp;盖青松吃惊到麻木,就算秦深说已经摘下卢尚书的脑袋,他也不会更吃惊了。他回答:“是。每年巡河御史查税之前,临清钞关与魏湾分关的所有税课都会截流三成,经船运来,存至这里。”
&esp;&esp;三成?够贪毒的!秦深与沉默旁听的叶阳辞对视一眼:秦湍与爪牙密谋于燕居之殿时,也曾揭露过各省税课黑幕——地方纳税二百石粮,层层盘剥,到京城只剩一百石,经过户部之手,入国库唯有二十石,还有五十石进了陛下的内帑。
&esp;&esp;谁又能想到,这层层盘剥中,也包括了户部自己在钞关的暗中截流。
&esp;&esp;户部甚至胆子大到,打起了银官局押送的矿银的主意。也许不止是因为欲壑难填,更是用这种方式,对抗延徽帝对采矿权的粗暴收拢。
&esp;&esp;只要案子破不了,富庶的临清就不得不加征商民之税,去填这一笔辖下出事的窟窿。如此又榨出五十万两,皇帝与户部都得利。
&esp;&esp;这简直视天下百姓为鱼肉,任上层的屠刀宰割!
&esp;&esp;并不算天衣无缝的存银密室,七八年间,无人揭发,无人在意。
&esp;&esp;工部没钱修堤,兵部拨不出饷,吏部要发那么多官员的俸禄,统统都得找户部要钱。户部用空空如也的国库哭穷,其他几部最后也偃旗息鼓了。若是户部对他们没有暗中的利益输送,各部尚书与侍郎们又怎会善罢甘休?
&esp;&esp;整个朝廷,几乎人人都从国税中渔利。从皇室到六部,恐怕就没几件干净的衮冕与官袍!
&esp;&esp;叶阳辞放在桌面的手握了拳,在喉间凄疼中深呼吸,沉痛地闭了眼。
&esp;&esp;六百年家传,二十年寒窗苦读、练剑习武,最后就效力这样的朝廷,臣佐这样的帝王家!
&esp;&esp;尽管闭了眼,他仍能感觉到秦深投注在他脸上的目光,柔和的,抚慰的,怜惜的目光。同时,也是暗燃烽火的目光。
&esp;&esp;叶阳辞霍然睁眼,指尖在桌面的干果盘子上叩了叩。干果堆得冒了尖。
&esp;&esp;秦深领会了他的意思,问盖青松:“这些存银就一直堆积在密室中,没被谁提走?”
&esp;&esp;“没有,八年来越积越多。下官也有怀璧之惧,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顶头上司。员外郎大人叫我别多管闲事,好好看守。”盖青松想了想,又道:“下官有点愚见,还望殿下垂听——卢尚书痛风之症日重,已影响到行动,据说有退居江南颐养之意,这一笔钱,怕不是他给自己囤的棺材本儿吧?”
&esp;&esp;这倒是能解释为何存银常年不动,但秦深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esp;&esp;他思忖片刻,冷不丁问:“丁冠一也是卢敬星的人?”
&esp;&esp;盖青松愣住:“丁冠一,哪个……哦哦,新上任的临清钞关主事,银官局的。不能吧,他可是个太监,内宦都是皇上的奴才,他应该不会听命于户部。”
&esp;&esp;秦深又问:“那么沉船上的漕兵与押银太监,又是谁毒死的?”
&esp;&esp;盖青松连连摇头:“这个下官真不晓得。下官只负责监仓,可没杀过人,也没见过凶手。”
&esp;&esp;秦深最后问:“关于此事,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esp;&esp;盖青松想来想去,补充了句:“那批运矿银箱来的黑衣蒙面汉子,虽然身份不明,但下官仔细打量过打头之人,见他面上生了个凸出来的痦子。”他点了点自己的右侧眉头,“这儿,有点显眼。”
&esp;&esp;叶阳辞目光微闪,像是回忆起什么。
&esp;&esp;秦深颔首:“供词已写好,你检查一遍,若无疏漏,便叫仓大使与副使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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