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语调散漫,像是不经意的闲谈。
陆曈不语。
她自然明白。
纪珣家世不凡,府中皆是清流学士,自小礼义廉耻深居于心,身边人敬他慕他,他遇到的恶人太少,于是遇到她这样工于心计的恶人,才会尤为厌恶。
冰炭不同器,自古而已。
见她不说话,裴云暎又笑道:“怎么一副失意模样,纪珣虽然长得还行,但陆大夫也不像是会为男人要死要活的性子,何至于此?”
脚步一停,陆曈不耐烦转头:“殿帅大晚上来找我到底是为何?”
裴云暎说是萧逐风突然头痛,可萧逐风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还会如此神色悠闲?
还有心情同她说些闲话。
裴云暎笑一声:“有新的药方要给陆大夫看,不过做戏做全套,总要找个理由。”
新药方?
陆曈想到上次裴云暎给她看的那张药方,不免有些疑惑。
那药方究竟是什么,他看起来十分看重。
正想着,身边又传来裴云暎的声音:“不过,你真把毒草用在了金显荣身上?”
陆曈警觉,侧首看向他。
“听说那毒草很珍贵,我还以为你要用在戚玉台身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听不太出情绪,看着她的目光却锐利,像是已洞悉她的心思。
陆曈心中一跳。
裴云暎毕竟不是纪珣,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人,自然也能一眼看穿她最终目的。
陆曈移开眼:“说不定将来正是如此。”
他点头,像是不经意的提醒:“悠着点吧陆大夫,树敌别太快,否则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陆曈反驳:“殿帅还是先管好自己,下次去行刺什么人的时候可别又让人砍了到处窜逃。”
裴云暎:“……”
巷口马车静静停在门口,他没再与她争执,隻道:“上车吧。”
陆曈扶着车口弯腰上马车,临上马车时,脚步忽而一顿,侧首看向远处。
远处对街坊市,灯笼明光下车马织流而过,人声不绝。
裴云暎顺着她目光看去:“怎么?”
陆曈定定看了对面一会儿。
她刚才好像看见太师府的马车掠过。
只是那瞬间太短,人流又拥挤,没等她看清楚,再抬眼时,只有人流如织。
她摇头,弯腰上了马车。
“没什么。”
……
马车在府门前停下。
仆从们拥着马车上的人款款下了马车,走进豪奢宅邸。
围在中间的年轻女子拿下帏帽,一身牡丹薄水烟拖地长裙的年轻女子,桃腮杏面,嫩玉生光,乌发斜梳成髻,露出前额上珍珠点的花钿。那衣裙上大朵大朵的牡丹灿然盛开,将她衬得越发典雅富贵,像朵正韶华盛开的丽色,十万分的娇媚迷人。
这是戚清嫡出的小女儿,戚华楹。
太师戚清共有过两任夫人,先夫人病故前未曾留下一男半女。第二位倒是与戚清算老夫少妻,然而生下一男一女后也早早撒手人寰。
怜惜这一双儿女幼年失母,戚清便也没再另娶,将这双儿女好好抚养长大。
嫡长子戚玉台在外一向恭谨守礼,虽未有过什么尤其出彩之行,却也算得上规矩守礼,不曾闯过什么大祸。
而这位嫡出小小姐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仅生得美丽动人,亦才情风流,自小到大所用器服穷极绮丽,公主也难及得上。记得有一年戚家小姐灯会出游,得了张新做的弹弓拿在手里把玩,那用来弹射的弹丸竟是银子做的。当时戚家马车一路走,无数穷人跟在后头捡拾她弹落银丸,何等的风光气派。
人人追捧,又是父亲掌中之珠、心头之爱,盛京平人常说,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投生成戚家小姐的命道。
好命嘛,旁人羡慕不来。
这样的好命,本该一辈子不识忧愁滋味,然而今日这朵牡丹却含露带霜,一进屋,一言不发瘫坐椅子上,呆呆望着屋中屏风出神。
四周婢女噤声站着,无一人敢开口。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妹妹——”
紧接着,缀着细碎宝石的珠帘被撩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锦袍男子。
来人是戚玉台。
婢子们忙行礼,戚玉台未察觉屋中气氛不对,隻快步走到戚华楹身侧,一屁股桌前坐下,笑说:“妹妹,你手头可有多余散钱,借我千两,过几日还你。”
戚玉台是来借钱的。
戚太师快至寿辰了,刚好又临近夏狩,户部平日也没什么事,他那差事可有可无,金显荣便准了他的假,让他在府里好好准备夏狩和父亲生辰事宜。
然而寿宴自有管家安排,无需他插手。他在府里待着,隻觉府中规矩严苛沉重,每日如隻被拘在笼中的鸟儿,纵有灵犀香点着,仍觉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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