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吧,这一家人啊,一旦开始不在一起吃饭,就变得不亲了。更何况我们?把昌儿带回家的时候,他已经懂事了,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
“后来就没辙了,我也管不住他,哪怕我学会做饭了也管不住他,他到了十?六岁就不上学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本来学习很好、很聪明,但就是死活不再去?学校了,那时候我正在忙着学习火葬场的技术,也没空管他,总之,他就这样出去?打?工了。”
“再之后,我们?一开始还在他妈的忌日打?个电话,后来连电话也不打?了。”
“他十?八那年?我俩大吵了一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之后就再没怎么联系了。”
“要说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学会做饭。”
“不然,昌儿他应该也不会这样吧?”
王花工说完,又陷入沉默了。
楚孑从死亡学的书上看到过,家属在面对亲人的死亡之后,都?会有这么一个时期,从沉默到无?话不谈。
这时候的他们?会疯狂的和身边人聊起关于已逝亲人的事,希望靠这个办法强化自己的记忆。
作为局外人,楚孑知道自己除了倾听,也没什么好办法。
但往往,逝者?的家属被?强化的不止是关于逝者?的记忆,还有内疚、亏欠、不舍、痛苦等等情?绪。
这些情?绪无?法缓解,即使找到最好的心理?咨询师也无?济于事。
说一句特别俗的话,只有时间,才能抚平这一切。
王花工看向楚孑:“海之子,你说他留下这二?十?万,是怎么攒下来的?都?怪我,真是,如果他真的学坏了,我下去?了怎么和他妈交待啊……”
外面天光熹微,初升的太阳却没能照亮璞兰市的这个角落。
王花工刚想再问,忽然手机响起来了。
是一个没见?过的号码。
王花工匆忙接起电话,只听对面传出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请问是王建国吗?”
王花工点头:“没错,是我。”
“我听说王昌的事了,请您节哀啊,”对方道,“我是王昌的房东啊,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把他的东西搬走吧。”
王花工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回答:“好。”他的语气极尽客气,又问道,“请问地址是什么地方啊?”
“文通街18号楼3层01室,麻烦尽快哈。”
对方语气并不愉快,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王花工再次愣住了。
文通街是璞兰市出了名的脏乱差街道,租金很低,但也藏污纳垢。
在那边开店的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人(除了白倬章),而在那边住的……
可想而知。
“该死啊!我该死啊!”王花工狠狠锤了自己胸口一下,“我都?不知道昌儿他这么多年?竟然一直住在文通街,我真的该死啊!我该怎么像他妈交待啊!”
……
王花工的心情?半晌才平静下来。
楚孑陪他吃过了早饭,就来到了文通街。
18号楼在文通街的腹地,当?真是脏乱差的究极体,楼下的的巷子里有蟑螂和老鼠四处乱窜也就罢了,还放了无?数个油腻腻的大桶,里面放着不明所以的液体。
王花工见?到此种情?景,心情?更是跌落谷底。
二?人找了半天路,终于从一个七扭八拐的小楼梯找到了上楼的路。
楚孑已经做好了被?臭气和垃圾攻击的准备。
然而。
打?开房门之后,眼前的场景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一个小开间,大概三十?平米,目光所及之处都?一览无?余。
房间的右边可以称得上是简单但整洁,书桌、电饭煲、电磁炉、橱柜……简单的家具一应俱全,三天没人回来,空气中却也没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反而飘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
而房间的左边虽然如同预料中一样凌乱,却并不肮脏,随手可见?木工器具,四周摆着的也都?是三合板、木料等等材料,显然是王昌生前在做着什么东西。
王花工一见?这场景就湿了眼眶,他颤颤巍巍走向那堆木料,抚摸半晌。
“孩他妈之前就是木工,”王花工说道,“没想到这孩子还在家做着这些玩意。”
楚孑观察半晌,发现只有些凌乱的器具,从这些东西的尺寸大小来看,似乎是给孩子准备的小玩具,但周围并没有成品,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然后,他又四周看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一位逝者?的家。
一种莫名的空虚感向他袭来。
王昌在这个世界里活了二?十?六年?,但最终所留的,不过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家,和银行卡里的二?十?万块钱。
生命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楚孑并不清楚。
他的上一世,为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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