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卸妆水,我忘记带了。”
隔着镜子,周茉望向裴知夏因为一整晚哭泣而脱妆又浮肿的脸,确认她眼里只是通红,没有隐忍的泪光后,很快就别开了视线:“有的,你稍等一下。”
等周茉找出卸妆水和化妆棉给她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问候她:“你和王岩谈得怎么样?”怕给她施加压力,又着急忙慌地找补,“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就是有点担心你。”
裴知夏垂着头往卸妆棉里倒卸妆水,抖着唇开口,声音嘶哑又难听:“谈崩了,他一开始不承认他出轨,我拿出体检报告后,他还倒打一耙,质疑我在外面乱搞。”
裴知夏似是失去照镜子勇气,一直垂着头不看镜子,拿着卸妆棉,一点点地抹去脸上混着泪痕斑驳得不能看的妆容:“后来我给他甩了你之前发我的他撩骚的记录,他才哑口无言,终于理直气壮地承认他就是出轨了。”
“可能是对他还抱有期待吧?我很可笑地非要一个理由,非要问为什么。”
“他数落了我一大通,说我太骄纵不够体贴,说他家几代单传,我不愿意给他生儿子,说我肚子上的妊娠纹让他失去性欲其实我们吵架并不算频繁,我竟然不知道他对我有这么多的不满。”
裴知夏用卸妆水卸去几个小时前特地用来武装自己的妆容,完整地展露出一张苍白的黯淡无光的脸。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素颜:“我今天下午照镜子觉得自己像鬼一样。”她无声地笑了笑,嘲讽一闪而过,“可是明明上两个月我做完医美照镜子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和大学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裴知夏转过身,对着周茉掀开上衣,露出她肚皮上的妊娠纹。
记忆里裴知夏好像生完孩子之后,再也没穿过露肚皮的短上衣,周茉是第一次看到她身上的妊娠纹。
借着洗手间的白炽灯,周茉垂着眼睛仔细观察。裴知夏肚子上确实有一些银白色的纹路,但周茉感觉她身上的纹路还算轻微,更像是膝关节常见的生长纹,并不像她之前网上看到的那些沟壑纵横、又黑又深的严重妊娠纹。
有人认为妊娠纹是母亲的荣誉勋章,周茉却并不认为这是值得吹嘘的,因为这是生育损伤的痛苦痕迹。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裴知夏,根本没办法忍受生育损伤成为丈夫有一天拿来刺伤她的利器,那该是多么锥心的疼痛啊!
周茉掀起眼皮回望裴知夏那张憔悴的脸,听见她用嘶哑着声音继续往下说:“你也知道的,我很爱美。所以当时做完修复手术之后,我就去做去除妊娠纹的医美了。我怕他嫌弃我,在身材没恢复好以前,甚至都没有和他做过。”
“夏夏,是他对家庭不负责任,是他犯贱。你千万不要相信他这些 pua 的理由。”周茉掐着裴知夏的肩膀,义愤填膺地和她强调。
裴知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娃娃:“当年生鸢鸢的时候给我的身体造成太大的损伤,漏尿、站立弯腰却没办法够到地面我做了那么多修复手术,他也是知道的,甚至还责怪过我那么折腾,说他妈妈当年生他怎么没有那么多事情。”
“孩子的事情,我之前就和他商量过,我理解他想要儿子,所以我不是不生,我只是身体不好想多缓几年。”
“当时他答应我说好,怎么现在就变成我不愿意生了呢?”
周茉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窒息感,虽然她未婚未育,却跟随着裴知夏的语言描述,成功沉浸到了这段无望的婚姻里,像是下一秒就要溺毙在缺氧的黑色海洋中。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朋友做些什么,只能揽着她的肩膀干巴巴地重复:“夏夏,你不要被他 pua 了,你没有问题,是他为他出轨的行为在变着花样找借口。”
19
“我以为他至少会装一装,求我原谅他。没想到他说他只是在婚姻里开了会小差,这对男人来说很正常,他已经很努力想给鸢鸢一个完整的家庭了。现在他把选择权给我,要么我忍气吞声生个儿子,和他继续过下去,要么我们就离婚。”
裴知夏想到什么,居然还笑了笑,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下来:“他还很好心地建议我不要选第二条路,因为他大部分财产都是婚前财产。”
周茉当然知道王岩如此有恃无恐和傲慢的原因,他在这个家里掌握着经济命脉,也就是捏住了话语权。一直以来,是裴知夏像莬丝花一样依附缠绕着他。
而离婚这件事,在当代婚姻制度下,永远是谁着急离婚谁就脱层皮。显然,王岩不会是忍受不了现状要离婚的那个人。
“一次不忠,百次无用。”周茉觉得到这个份上,裴知夏根本就只有离婚这一条路可以走,攥着她肩膀的手逐渐用力,终于坚定地说出她的心里话,“这次是 hpv 病毒,那下一次是什么呢?梅毒和尖锐湿疹吗?你这一次的体检结果都还没出来,还要拿自己的身体赌下一次吗?”
“离开他吧,裴知夏。”
裴知夏已经稳定了一段时间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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