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大了。”他摇起自己一侧的车窗,狠狠擦了擦眼睛。
进入山庄,两人跳下车,李妤非立即收起适才的欢欣鼓舞。她很明白此行带着任务,甚至为此依然穿了警服,俨然公事公办的模样。
左汉撂下电话没多久,一个留着披肩长发、及胸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便从前方一个爬满牵牛花的石拱门笑盈盈地迎了出来。他穿着宽松的浅棕色亚麻布衣裤,脚踩一双沾了些泥的黑布鞋,脖子上戴着油光锃亮的一串大佛珠,两手手腕也缠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菩提子串成的手串,乍一看,犹如爬满蔬果乱藤的瓜架。
“哎呀,左汉贤侄,你可算来啦,可让我这陋院蓬荜生辉呐!”“瓜架”浑身生机盎然,脸上春意闹,宽松的袖口和裤腿伴着渐行渐快的小碎步迎风招展,一胳膊的菩提子早早悬在半空,等待与左汉的亲切握手。
左汉握住“瓜架”:“不敢不敢,杨老师,又来给您添乱啦。”
李妤非正要对这俩人假模假样的客套话失去耐心,左汉明察秋毫,自然过渡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心元山庄庄主、我国著名人物画家杨守和老师。”左汉把山庄放在前边介绍,言下之意乃是这家伙做生意比画画强。而加上一个“我国著名”,则让这位出了前覃省没人知道的大师颇为受用。他转而对我国著名画家道:“这位就是市局李警官。”
著名画家早就按捺不住蹦到嗓子眼儿的交际欲,想到自己能结识穿警服的,那两粒黑幽幽的小眼睛霎时光彩熠熠:“哎呀,李警官,您可真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让我这陋院蓬荜生辉啦!”
李妤非疑心这位大师是否套用同一句式招待了八方宾朋,如果来一个就让他的地盘生辉,这里早该起火。可恨她并没有左汉的演技和词汇量,努力笑了半天只憋出一声:“您好。”
然而这声“您好”在大师眼里可谓意蕴无穷,既表达了对继续沟通的默许,又体现了人民警察的庄严肃穆、不可侵犯。大师不敢造次,忙将二位小祖宗让进庄园深处。
即便对园林设计毫无研究之人,也会感受到庄园每个角落凝聚的匠心。左汉与杨守和本像献宝似的一一介绍经过的地方,哪知李妤非居然一心想着破案,只求尽快开始工作。左汉暗暗钦佩,也让杨守和免开尊口,只管带路。绕了大概七八分钟,三人进入一个“游客免进”的所在,入门只见亭台水榭错落有致,斑竹垂柳交映成趣,怪石堆叠,幽泉汩汩,花山翠海,蜂蝶不歇。
见李妤非终于被震撼,左汉骄傲地道:“怎么样,我选的地方不错吧?”
“为什么你做每件事的风格都如此浮夸!”李妤非愕然。
左汉转向杨守和,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杨守和很有眼力见儿,说句“二位请便”,扭头就走,仿佛左汉和李妤非要在他的场子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左汉解释道:“目前我被赵抗美盯上了,必须低调和示弱。这种筛查工作并非一两天可以完成,我不能再三天两头往警局跑。这个杨守和是我妈多年的好友,靠得住。对我们具体在做什么,他也不会多问。”说罢,他引着李妤非穿花过柳,拾阶而上,来到一座凌波而起的亭台。
李妤非二话不说就放下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和已经打印好的各类资料。这时她才注意到,亭心的方桌上居然已经摆好了茶具和茶叶。只见左汉轻车熟路地摸出一个插头,俯身将它插入桌下的电源,桌上的水壶便咕噜咕噜烧起水来。这里居然还隐藏着电源!
“我来泡茶,你先整理一下资料,分门别类摆好。”左汉有条不紊地把铁观音倒进茶壶,“昨天金馆长又催了催,雅昌、十竹斋的资料刚刚发来,荣宝斋仅有零星一些,二玄社是日本公司,我只有公开信息。”
“好的。”李妤非没想到左汉这么快就进入状态,自己也不甘示弱,打开电脑,按不同公司将资料分成数叠。
“我们的重点,是筛查荣宝斋和十竹斋的人。雅昌和二玄社的稍微看看就行。”左汉瞥了李妤非面前的文件一眼,将后二者的资料全部放在自己一边,打算快速筛完便罢。
“为什么?”
“他们的工艺不同。荣宝斋和十竹斋,还有我们尚未收到资料的艺流,都主要采用木版水印技术。这种技术基于人工,也就是说,只要真正掌握了手艺,私人作坊也有可能做成。而雅昌和二玄社则是机器印刷,设备昂贵。如果官方有印刷记录,那么我们就可以查出复制品流向。可是一旦官方没有印刷记录,那私人则绝不可能印成。”
“所以让这两家提供的,也是和设备相关的技术人员的名单,以及印刷品名录?”
“对的。另外,虽然二玄社前些年被雅昌收购了,但作为日本公司,其参与本案的可能性极低。从公开信息看,二玄社从未印刷过《渔庄秋霁图》。”
“还有个问题请教你一下,”李妤非身体前倾,认真道,“我昨晚查过,现在还有一种叫微喷的技术,据说市面上高品质的复制品几乎都是用的微喷。为什么你没把这种技术作为排查对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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