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看着熟悉的身影靠近,熟悉的面容愈发清晰,曾经温柔为他打理羽毛的男人,此刻要拔掉他所珍爱的一切。
仓灵瘫软在地,站不起来。
他仰头对上那双漠然的眼,眼泪簌簌坠落,他逃不掉,只能拼命摇头,模糊的声混着满喉咙的血:“不要……不要拔,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这一身羽毛了。”
“不要……”
“求求你……”
他跌在地上,颤抖无力的手撑着地面,往后退,掌心满是砾石磨破的血,他心心念念要唤醒记忆的男人,此刻如修罗恶鬼来索命一般,逼近他。
“呃、啊——!”
抽离血肉的声音,混合着小妖怪凄厉惨叫。
一根翎羽拔下,明明只有针尖大的伤口,他却像是快要疼死了一般。
落入神尊手中的那支翎羽霎时腾烧起一团焰火。
直击苍穹,绚烂夺目。
瑰美的如同火烧天边晚霞,常年处于灰霾下的审讯台也绚靓夺目起来。
一支接着一支……
一支又一支……
仓灵再无气力求饶,也无能力抵抗。
在场除了羽族,恐怕没人知晓一只山灵的羽毛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凤翎想:这是他这一生见过最好看的焰火。
想着这焰火是用谁的羽毛放的,他望向奚玄卿,下意识捏紧掌心,都是冷汗。
凤翎笑着,仰头看焰火,唇角都笑僵了,却比哭还难看。
小妖怪一声声痛呼挣扎,都让凤翎觉得又兴奋又恐惧。
足踝金铃响颤,喑哑悲鸣,最后一点陈旧的金色也褪去,彻底哑声。
奚玄卿尾指上,那一圈褪不去的红痕骤然发烫、发亮。
而后,彻底灼烧殆尽。
像死灰。
“呃、啊啊啊——!”
再也撑不住,小妖怪维持不住人形,原形灵相显现。
一只羽毛参差凌乱的绯色山灵,翎羽靓丽,可见以前有被好好梳理过,也能看出来很久没打理了。
浑身翎羽尽数去了,零星碎羽覆不住他的身躯。
又丑又秃,难看至极。
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时,众人,包括奚玄卿都愣住了。
奚玄卿垂睫,才发现。
——他的新衣云肩上,镶嵌的正是仓灵的翎羽。
凤翎在第一次私下审讯仓灵时,就已经拔掉他许多翎羽。
这些翎羽都在今日,在审判翎羽原主的这一天,成为奚玄卿的一身新衣裳。
神尊穿着这身衣裳,高高在上睥睨妖犯,亲自定刑,亲自拔他翎羽,燃成焰火,烧成灰烬。
绚烂火光映在奚玄卿眼底。
脸上一片冰凉。
他怔忡许久,才发现,那是不该属于神祇的凡尘泪。
那只翎羽尽去,又秃又丑的鸟雀颓然倒下,奄奄一息。
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他仰头看着天空余焰,绚烂绯云。
忽然明白过来。
——他的奚暮已经死在最爱他的时候了。
心如死灰
刑罚毕,罪业消。
墨色褪去,法衣素霜,却被绵密的血点覆盖满身。
他从凡尘境来,踏过九千天阶,清气灼烧,鞭笞无数,弱水蚀身,囹圄身陷,从未有一刻怨过苦。
如今却被看似不痛不痒的拔羽焚烧击溃一切。
于任何一只山灵而言,羽毛都是极为重要的。
甚至重过性命。
奚玄卿又怎会不知?
就是因为知道这点,才能教凤翎和万灵境羽族中人满意。
他想起小妖怪对什么都不太在乎,都无所谓,屈辱面前也是笑嘻嘻,没皮没脸的模样。
说好听点,也称得上坚强。
他想,焚羽确实屈辱,可好歹命是能保住的,小妖怪肯定能扛过去。
丢脸而已,不是一贯都不在乎的吗?
奚玄卿想不通仓灵那激烈的反应。
但不重要了。
一切都结束了。
无论是仓灵的债主,还是羽族和凤翎,他们都接受了这个结果。
至于小妖怪在凡尘境天衍宗犯下的杀人之罪,以他现在的状态,若再偿还,恐怕性命不保,奚玄卿做主替他偿了。
奚玄卿回到玉宸宫,阖上殿门,脱下外氅,掀开袖子,密密麻麻的雷击刑罚留下的焦痕,布满手臂。
他拿了药膏随意涂抹一层。
闭目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望向殿内唯一的鲜色。
雪白衣袍上镶嵌着绯红翎羽,如同泼在霜雪中的一滩血污。
又冷,又脏。
它静静挂在锦屏衣架上,每一片华丽的翎羽都像一只只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
奚玄卿盯着那件羽氅看了很久,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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