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氏乃是百年大儒,家风醇厚,乐善好施,李文简出面为她求情,白氏自会卖他几分薄面。
她听说昭蘅的父母是在发大水时摆渡行人才遇难的,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怜惜,又听李文简说她为了救老祖母不惜舍身为毒人王仲试药,更是对她赞不绝口。
只不过,无依无靠的孤女接济便算了,接到府上来却不大像话。
李文简说:“她有几分天赋,我想带在身边加以教导,日后定能成大器。”
他的阿蘅前世实在太过耀眼,在宫中提拔女官,修善堂,大兴女学,行女户之政。让女子有了为国报效的机会,天下女子莫不歌颂她的功德,为她建祠立碑,流芳百世。
他这样一说,白氏便不再说什么,点头应下。
回到雁山居,他没有丝毫睡意。
拿了一卷书坐在窗前慢条斯理地翻着,想到明日要见到昭蘅奶奶,他心底一阵酸涩。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感到有些颓然。
前世这个老妇人虽不是他亲手所杀,却跟他脱不了关系。
他一直不知该以何种面目去面对她。
案上灯盏的火焰轻轻摇动,照在书上一行行墨字上,像水中浮游的蝌蚪,无法进到眼底。
李文简觉得这光过于晃眼,便将灯盏移得远了些。
纸上的字也暗了下去,他捏着书坐在案头,犹如枯木般坐着,默听一夜风雨。
春日天光亮得早。
黎明时分雨声歇了,晨间曦光从窗棂斜飞入内。
牧归一早过来,以为李文简与往日一般天不亮就起床锻炼,便打算先把房间整理洁净,再去府外接昭蘅的祖母。不曾想来到他的卧房前,房门半敞,里头还是昨夜他理完被褥的模样,昨夜公子不在房中。
再抬眸望向书房,书房里还有烛火燃烧着。
他愣了下,公子昨夜一直在书房中吗?犹豫片刻,到了门前轻扣:“公子?”
李文简枯坐一夜的身躯动了动,他终于找回自己声音似的:“她来了吗?”嗓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倦。
牧归道快了:“他们天没亮就出发了。”
下一刻,原本紧闭的书房门竟然开了,李文简手扶在门框上,站在门里。月白的长袍套在他身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却莫名有几分萧索之感。
牧归看着他微皱的长袍,忽觉他有几分陌生。
李文简静静地看向了天边朝阳,过了好久,才道:“我先去收拾收拾。”
他回到屋中换了衣服,洁了面,重新梳了头,这才重新出来。
院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紧接着他就听到盈雀的声音响起:“姑娘,慢慢走,不要着急。”
下一刻,一道小小的人影便蹦跶着往晏山居来了。
他唇边漾起丝笑意,绷了一夜的脸上竟然有些发酸。
“书琅哥哥。”她在院外看见李文简,踮着脚朝他招手唤道。
盈雀听得两眼一黑,忙拉着她的手,拽住她小山鸡一样欢快的步伐,说:“昨天我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昭蘅闻言,收起手舞足蹈的动作,双手乖顺地垂在腿边,迈着小步朝李文简走去。
走到最后,确实有些情急,步子又迈开了些,几乎是雀跃地跳到他跟前。
看得盈雀直摇头。
“书琅哥哥。”她仰着头看站在台阶上的少年。
漆黑的眼眸映着晨光,泛出别样的光彩。
昭蘅盯着眼神清澈纯真,小酒窝尚不成形的小豆芽菜看了半晌:“怎么这么高兴?”
昭蘅抬起眼睛瞧他:“奶奶……”
想到昨夜盈雀说的话,大户人家里都管奶奶叫祖母,她改口说:“盈雀说我祖母来了。”
“嗯。”李文简说,“应该快到了。”
“以后我们都住在昨天晚上那里吗?”昭蘅有些不确定。
李文简反问她:“你不喜欢那里吗?”
“不是!”昭蘅急忙解释,“我很喜欢。只不过……”
只不过那间房子太漂亮了。
“喜欢就好,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家。”李文简笑着说。
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原来人间也真的有活菩萨。
她细小温热的手指从他的手掌穿过,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声音低低细细:“我以后会一定好好干活的!”
李文简戳了戳她的脸颊。
天光大亮时,薛氏乘坐马车到了安府门前。
阿蘅一夜未归,天黑透了时,一个青年到府上来,说昭蘅求到安氏,主人家仁慈,收留了她们。
薛氏早有耳闻安氏敦厚仁爱的家风,却没想过好运有一天竟然会这样砸到自己头上。
等到了安府门前,她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叫谏宁的青年扶着她下了马车,她抬眸看向日光下耀眼的金色牌匾。转眸看到一个年轻的少年从门内走出,他身上穿着一袭月白窄袖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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