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会于渭南之野。曹军六万之众列阵于西,左有征西护军夏侯渊,右有安西将军曹仁,曹操自统中军稳住阵脚,邓展率五千兵充任军锋。关中之众十万有余,韩遂、马超是绝对主力,各拥兵马三万居于阵中,骑兵精锐长矛闪亮,皆身经百战骁勇之士;其他程银、成宜、马玩、张横、李堪、侯选等部或南或北各自列阵,梁兴、田逵自请先锋布兵在前,至于叫嚷得最凶的杨秋却把三千部众列在了最后面。
曹操自散布假消息征讨张鲁开始,费尽万般心机为的就是这一天,可事到临头却格外沉得住气。战鼓也不敲,旌旗也不摇,大队人马丝毫不动,只派邓展率五千先锋军上前叫阵。
说叫阵是好听的,其实就是骂人。这五千兵可是曹操“精挑细选”的,打仗也还在其次,主要是口齿清晰,嗓门也大。两军阵前扯着脖子痛骂一番,什么不忠不孝朝廷反叛,什么贼子贼孙蛇鼠一窝,摆得上桌面摆不上桌面的都往外掏,乱七八糟一顿胡骂,到最后连爹娘祖奶奶都出来了,把关中诸将祖宗八辈都问候个遍。
其实交战之前韩遂、成公英颇有顾虑,特意嘱咐众将稳扎稳打,可面对这情景多大涵养也稳不住啊!梁兴、田逵的地盘在长安左近,这仗不胜别人能跑,他们可连老窝都没了,因而战意最盛自请先锋,早憋着一股劲跟曹军玩命,一见这群曹兵口出秽言形同无赖,哪还忍得住?也没跟韩遂、马超打招呼,带着自己的兵就杀了过去。
匹夫拼命胜过百人,两支部队本就是带着火来的,连喊杀声都没有,冲入曹兵队中就是一阵猛杀——连曹操都不得不承认,三秦子弟就是勇!这五千兵都是练嘴的把式,真的打起来怎是对手?叫人家杀得哭爹喊娘,邓展未战几合拨马便逃。关中军哪里肯依?撵着这队兵就冲了下去。
韩遂见此情景心头一紧——莫非又是曹孟德之计?察觉左右各部蠢蠢欲动,忙传令喝止,不可擅自出击。真到动手之时大家还算给面子,大部分都听他的,唯有马超按捺不住,催促麾下出击,尾随着先锋杀向曹军,这可就是三四万人啊!
果不出韩遂所料,邓展撤着撤着猛然翻身又战,紧跟着喊声大作,曹仁、夏侯渊左右出击,齐向关中军杀去——顿时短兵相接翻天彻地一般!刀枪往来,闪过一道道寒光;战马交蹄,卷起万丈黄沙。关中军狂叫着横冲直闯,曹兵喊嚷着拼命厮杀。落马的骑兵被踏为肉泥,斩飞的头颅喷着鲜血遍地乱滚。喊杀声、惨号声、兵器声交织一片慑人心魄……曹操与韩遂倒都很沉稳,各督中军默默观望,没有半点儿举动。
不多时战场已分出优劣,关中军奋勇无敌人人如狼似虎,马超、庞德、梁兴、赵青龙皆骁勇之将,各抡兵刃势不可挡;曹兵渐渐已露疲乏,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胜败之局似乎已定。韩遂可算松了口气,原来曹兵也不过尔尔,韩、马两家齐名,焉能叫马超独揽全功?想至此忙把令旗挥舞,各部将领早就候着呢,犹如离弦之箭纷纷闯入战团——十万大军尽入阵中!
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会儿胜负看得分明,其他各部兵马就是捡便宜来的,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架势,哪儿打得顺就往哪儿钻,怎还顾得上阵势?可就在他们得意之际,忽闻对面战鼓轰鸣呐喊震天,节节后退的曹军势头又强了;紧接着左右绕出两队骑兵,左有徐晃、张郃,右是朱灵、许褚,关中军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漫天箭支似密雨般袭来!
曹操早算定韩遂老奸巨猾用兵谨慎,故而计中有计,第一次邓展是诈败,第二次还是诈败。冲在前面的都是步兵劣马,真正精锐骑兵在中军后面藏着,左右两路包抄,拢住敌阵就是一阵箭雨。这一击猝不及防,多少人糊里糊涂丧命,凉州骁将李堪正纵马向前,冷不防一箭正中肩胛,身子摇晃栽落战马,不待亲兵来救,就被混乱的骑兵践于蹄下。
“李将军战死了!留神弓箭!”关中之士混乱呐喊。哪知曹兵就射这么一轮,抛弓挺枪这就冲过来了。凉州的长矛铁骑扬名天下,可幽州战马也不赖,曹操自平定乌丸以来每年能得良马数千匹,积攒了这么多年,为了跟关中军打仗都带过来了。
孙武子有云:“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自古拥兵不在于多,而在于精锐齐整。曹军两番诈败皆列队有序,故而阵势未乱;关中军人数固然占优,但部众冗杂人人争利,再加上曹军这阵箭雨,各自奔跑躲避,十几部人马早就混到一起,这就败了一大半。
曹操的算计不止于此,步兵居中骑兵左右,三面人马一齐冲杀,嘴里却喊着:“冲啊!诛杀逆子马超!”
就这一句话,关中诸军立时犹豫起来——曹军也不好惹啊!他们口口声声要杀的是马超,我又何必这么玩命?反正咱们人多势众,以多欺少还斗不过他们?
一个人这么想没关系,怕就怕好几万人都这么想!诸部人马各怀侥幸都往后撤,曹军骑兵就趁势扎进来了。造反作乱就是死罪,关中诸军哪有什么分别?曹兵才不管是不是马超所部呢,逢人便斩见人就杀。这一杀那些兵更糊涂了,难不成躲得不远?越发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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