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濯黎一人罢了。
肆意享受着脸庞上火辣辣的疼痛,玄拓长眸微敛,或许这般的疼痛,才能让他确认自己并非一次次沉沦于那虚无的梦中,而眼前之人,是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的。
没有回手,也没有震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动,男人略略垂眸,原处的流萤随着寂寥又平静的风无序飞舞,安静得,好似方才那咄咄逼人的话从未存在过。
抱歉。
终还是略略回过神来的雩岑主动打破了两人的沉寂,玉清真神。
她深吸一气平静地站起,抬眸望向男人的目光不偏不倚,而这次躲闪的,却变成了他:
既是如此,我们之间,大概也不必再谈了。
喜服之事,为我个人之私,您撼斡十重天乃至于整个三清,又何至于与我这等小仙纠缠实是不值。
微敛的杏眸顿了顿,继道:包裹之物,乃我在人族所交所见之友的赠物遗物,无论在否,雩岑只怕此生无见,惟愿留个念想
若尊神执意,那我也不强求,故人念在心中,身外之物无知,还愿您拿去能妥善处置往后之事,也不知天枢有无为您转达,倒也未可,我也不烦此刻再多说一句
我已联了昆仑去处,还请玉清真神行个方便,往后只望不再拖累。
我不同意。
那低沉的声音轻得仿佛融化在风里,却笃定不移。
我不是在跟您商量。雩岑平静道:只是告知。
毕竟您千年前渡我养我有恩,送我去昆仑亦是能让我有了在这上下界生存的能力,我为之前年少不懂事犯下的错桩桩件件与您诚恳道歉,也很感激真神当初幻作黑豹护我之恩
只是这恩太多太大,恐怕我此生都报答不尽
那你又为何要走!高大的身影终是隐忍不住地站起,高大阴影将她整个人都全然罩在了内里,连带着几分急促的压迫。
所以只能用命来还。
两人的目光交汇,玄拓的目光气势压人,流露出的杀意和愤恨就连战场上的魔族恐都忌惮几分,雩岑却毫不畏惧地将小脸抬起,紧攥的小手抱着那件刺目的喜衣:
我曾许诺过的事永远不变。
若你想要,若你需要
可我的思想我的情感终是属于我自己的但我愿意将我的命偿给你,无论何时。她惨淡地笑了笑:你需要吗?
那现在就拿去。
小手被钳制般地强行扭紧,怀中喜服猝然掉在地上,雩岑甚至顾不得那几乎要将骨头扭断的疼痛屈身去捡,却被对方又钳住另一只手,强行拉近,牢牢桎梏在胸前。
你在说谎!男人咬牙吼道。
昆仑便根本没有给你回信!
那又如何?我早便告知!若是颦瑶
你以为呢?那力度之大,疼痛地几乎将她捏碎,雩岑忍不住不适地微微皱了皱眉头,男人有些后知后觉懊悔地松了松,却还是依旧将她钳在怀中:那封信根本就没送出去!而是送到了我这里!
你!
还有你所倚赖的那只小彩雀就算她尚在昆仑,恐怕也收不了你的信。
雩岑眉头一皱,便听玄拓又道:她为着你嫁濯黎的事笃定你是被迫,想着去少阳府闹事之前便被西王母打晕了去,现下用着囚神阵暂时阵压,还在昏迷之时封去了她的大半灵力
就算她有通天的本事现下出来了,又怎能在零随杀你时护你?!
只有这!只有清微府!也只有我玄拓,现下能保你平安!男人几乎气昏了脑袋:你明知晓出去就是一条死路,为何还要如此!
那我也要走!
雩岑咬着牙挣扎道:你放开!
总归我到底也是个死,你若是不甘,现下便杀了我,也好偿了我们之间的人情!
近乎是手脚并用般企图从这般强硬的束缚中挣脱,小姑娘愤愤:你若是这般想管我,那大可从当年就将我养在府中,不必送走
若是你这般想管我,也不该任由他人言语手脚欺凌,也不该将我丢在昆仑千年,到头却又冠冕堂皇插上一脚!
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过激的小脸几乎因竭力的嘶吼涨得通红,嗜着的怨恨与愤怒几乎要溢出双眸:玄拓!你凭什么!
雩岑曾以为自己早便不恨了。
就像是过眼云烟,做了那么个漫长而又太过伤情的梦。
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思想,自己想要的东西与一切
那何必又要捡起过往的遗憾与仇恨自找为难。
或许说她从没有觉得自己恨过。
可她,就是恨啊。
又恨又怨。
倘若无人在她葬身于火海之时拉上一把,又何谈在她安好时故作无事地锦上添花?
她终究无法接受。
她其实一直是恨的。
恨玄拓,恨三清,恨那流言蜚语带来的一切,恨颦瑶为何不早些出现,恨那些欺辱过她的小仙
更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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